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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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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国家昌盛与否,取在民心向背,有句话说,民可兴国,亦可灭国,又干一个女子何事了,有需要那样众口成谶,人云亦云吗?五丈原上,你确实无负当今道术第一人的盛名,可是,你没有野心,不然,天下是手到擒来。”

    “就知我没野心?”举箸吃尽第三口菜。语气间,是拉近了两人距离。

    “若有野心,东霖早就是你的,岂不早杀了东霖昏驴?”

    八岁那年,妲己确实要让那权力仰天的东霖男人,血溅当场,但阿娘不准,身为人母的天性,是怕她背负弑父篡位的千古恶名。

    “你竟傻到用蔽体咒自戕,那会魂形具灭咧,我想都没想,就取了氲回往你身上洒,而你却把我变成一头豹子。”他趁机控诉,声音极委屈。

    妲己无言,吃了第四口,心弦温热。

    玄貘隐忍笑意,已改刚才纵论事理的犀锐。

    “那你说,我对你哪有企图?我是真的不忍蝎子、毒虫爬过你满身满脸。”他更偎近些,吃掉她筷子上的菜。“好吃,好吃。”

    妲己起身,站离他。

    “你不要太紧张,我又没怎样?”玄貘再探过头来。对她没企图,才奇怪,说得连自己都不信。

    “离我远点。”她皱眉。

    “好啦。”他挤眉弄眼,脸色无辜,十九岁了,仍是孩子的玩性,自动退离,妲己才松口气,玄貘动作却极快地更靠向她。“咦,有饭粒。”

    他手拂过她嘴畔,取下饭粒入喉,妲己细长眼眸张大,睥睨。

    “我说过,你、离、我、远、一、点。”

    “可是,我是豹子的时候,你还会这样跟我玩。”声音极低、极委屈,玄貘拉起她的左右手交握。“你还让我一起睡。”

    顿时,她寒凝整张丽脸,耳畔还刷起片片薄晕。

    “那你再变黑豹好了。”

    “好啊,好啊。”玄貘人头触上她丽脸,就当还是头黑豹,既讨好又撒娇。

    她身子急退,绊到床脚,往后仰去,多亏玄貘双手一揽,稳住。

    望进她愠怒眸底,煞觉可爱,还没看过哪个气愤的女孩,像她因怒火染红白皙脸蛋,生气盎然多,还明媚迷人呵。

    玄貘情生意动,俯下颈项,揪住她微启的口。

    她推拒,奈何没了道术,只能任他胡来。怎么挣扎也抗拒不了他的强横,最后,她放弃抵抗,冰冷得像具尸体。

    玄貘察觉到她的变化,连忙放手,将她置入板凳。

    “对不起,你吃饭。”他轻吻她额面,然后,逃难似的关上门,离开厢房,怕她真会自戕。

    走入寒风,玄貘立即清醒,他又不是采花贼儿。

    一颗心还蹦蹦狂跳,差点逃离他胸口。

    脑里、心底全是她身影。

    唉,他望天无语,沉闷啊这年头,当头豹子比当人好。

    心里呜咽极了他好想被她拥抱。

    饭菜,妲己没再吃上一口。

    除了阿娘,除了妹妹,除了那头黑豹,她从未与人亲近。而玄貘,竟还是她往往入睡后,就急忙遍寻的惦念。

    武大收去屋内一桌一地饭菜碎片,武二、武三抬来热水让她沐浴包衣,个把月以来都这副景象,只是,今日,玄貘回复人身,她只用了几口晚膳。

    浴桶里,她又搓又揉,都快褪去整层皮。雪白肌肤泛出不忍目睹的红,脑中浮现逃亡计画。

    她要走,就今晚。

    就算,没了道术,不能御风而行,她也要走。

    去意坚决,为啥?

    玄貘无害,可她的心慌乱得很,悬在半空中,不安啊。

    夜深,风啸。

    心,闷烦;人,难眠。

    玄貘翻身上屋顶,还带了瓶烧春醇酒。寒风擒着他袍衫飞舞,未披覆毛裘,竟不觉冷寒。

    面对妲己那张冷脸,他只能装疯卖傻的赖,像极要不到心爱东西的孩童般胡闹,否则,他不晓得会在那冷脸面前,浇熄多少再偎近她的勇气。

    没有月亮的晚上,显得孤寥神秘,他眼眸直望她睡房,心闷窜得痉挛。

    妲己冰冷僵直的身子,划刺他血液发疼,硬是止住了想再偎近的冲动。

    玄貘仰头灌入一大口,醉不了,他清楚得很。愈喝愈醒,所以,遍尝天下美酒,嘴沾过,便知酒名。

    “主子。”武二也拿了瓶玉泉烈酒,飞上屋顶,就坐着。

    那睡房门倏地开了条缝,一双褐眸探头探脑。玄貘身怀绝顶武功,眼力好得看出她蹑手蹑脚。

    妲己轻巧地阖闭房门,撩着过大的男人褶裤绯衫,轻移脚步。

    “她要逃。”低语间,竟不免苦涩涩。“别跟来。”

    武二连动都没动,享受玉泉滑顺的酒香,还一并接收主子遗下的烧春。

    她小心地不碰出半点声响,但晾挂身上的袍衫,使她有几次都险些绊倒,幸好,反应敏捷,及时扶了正。

    若非玄貘,每每使出掌力,她怕是要四脚朝天,摔得鼻青脸肿。

    这玉叶金枝的娇躯,连走路都东倒西歪,还逃亡哩。

    她齿咬下唇,轻轻呼气,没了道术,就不再是那御风飞行的妲己,更不是那来去随意、自由自在的妲己。

    没有月光引路,她只能摸黑,转出茶馆后门,直往五丈原走,路面霜结,举步维艰,她要先找到妹妹,再一同出海往西岛。

    才走了一小段路,她就弄得顶上方巾歪斜,罩袍沾污,连方向都搞混。

    水气开始布满眼眶,原来,她以前多么的不知天高地厚,其实,也无妨啊,她是那当今道术第一人。

    此时此刻,她什么都不是,寸步困难,这样,还会是天下人痴心妄想的妲己吗?都到这时候,还不忘挖苦自己,讥讽也是她冷漠性情之一,因为惯来孤单,从不被了解。

    癘窣、窸窣

    她止了脚步,屏住呼吸,对上那冰寒的光,大蛇正吐张信子,猎捕食物气息,就在要往她身上扑来时,竟怵然倒地,呜呼哀哉。

    “谁,是谁?”妲己回头张望,莫非有人跟踪,看不到任何身影,难不成是鬼魅魍魉?

    魍魉鬼魅她不怕,世道人心比这还丑陋歪邪。

    玄貘心里焦急,却仍未现身。

    难道,她还没看到五步之远的前方是一斜坡,再过去些便是万丈千壑,若失足掉落,是要粉身碎骨。

    她竟还一步步向前。

    最终,他出声:“小心前面。”

    飞身拥她入怀,翻滚地上,使力往另一边旋去。

    玄貘将她的头固定在心坎上,不让粗石碎粒伤她一丝一毫。

    她被钳制在他四肢内,一动也不能动。

    直到翻滚停住,玄貘在下,她在上,她奋力想推开。

    “要死也不是这种死法,笨瓜,再过去些就是悬崖峭壁,你啊,就这么想死,蔽体咒死不了,就干脆跳崖啊。”玄貘如果没跟来,后果真不堪设想。

    她双手抵住他胸口,抬头,眸子冷凝,直到看见他眼底温和、脸上擦伤、衣物撕裂,她神情竟不可思议地柔和了,不舍啊怎会?五丈原上,远穗楼的奴仆,至少伴了她十二载,死的死、伤的伤,她都能无动于衷,冷眼旁观。

    生了终归死亡,生了终有病老,向来如此,不是吗?

    玄貘将她头按回胸口。

    “不要拒绝我的怀抱,我宁可自己是头豹子。”胸膛上的温度好暖好香,玄貘放不开手了,就希望在她道法恢复之前,能说服她留下。

    她竟不厌恶玄貘的气息,还闻到他一身烈酒喂出的浓郁。

    “你醉了。”

    “我是醉了,宁可就这样醉一辈子,一辈子都这样抱着你。”玄貘顺她心意。“我知道你没受伤,但我累了,休息一下,等天亮我们回茶馆。”

    他侧身,将她更搂进怀里,拉出大半袍衫覆她。

    男人体温,偎暖她冰寒的脸、冰寒的手,或许,还温热了她的冷情冷性儿。

    水气泛出她眼眸,是哭吗?濡湿了玄貘胸前单衣泰半。

    这世上,除了阿娘的慈祥,还有人待她好。

    但是,她能去依赖吗?

    如同妹妹依赖她般地去依赖另一个人。

    尤其,还是个男人。

    天方亮,寒气逼人,衣衫上尽是露珠结霜,却未沾惹风寒。

    玄貘翻起身,轻巧将怀中人儿抱起。

    她乌亮发丝拂过鼻尖,轻轻吻了口,顺且还啄了记她唇瓣。记取前次教训,玄貘不敢太粗野,免得惊扰她,他得意低笑,不敢太放纵。

    这睡颜也极丽艳,酣眠中的她没有任何防备,他细细瞧着那眉、那眼、那鼻、那唇,将她搂得更紧。

    怜爱喔!原来就是这心上厚实的甜蜜感。

    一再再的怜惜情意,无论她有无道法,都是一个样儿,仅仅是个女孩儿。

    望去满原冬色,腊月将尽,春将叩晓。

    不禁,眉头低敛,自是带她回玄玥,却避免不了西岛内部的矛盾,无妨,看来,言露王姐不能怪他太小人,谁要王姐不守信诺,又恶霸的只会拿王父、王母欺压他承继玄玥,所以啰他轻笑出口,竟不可抑制地狂放。

    那盘旋在她头顶的声响,吵去她的眠。

    “玄貘。”仰头,望他开怀模样,打从她有记忆以来,从未见过这般放肆的笑。

    她看得傻愣,他亮灿笑容。

    “醒了,走。”拉她起身,自然牵握她葇荑。“你扮男人,一点都不像,遮也遮不住这张会引人觊觎的脸蛋。”

    她拒绝和他接近。

    “你会冷嘛。”不许她离开身侧。“不然,我抱你喔。”

    “你趁人之危。”睨睇他,发现玄貘一身擦伤破皮。

    不算在意,但,还是看入眼里、放进心头,不然,妲己向来是看了也当没看见,才能没怜悯的冷眼旁观。

    “我才没趁人之危,你道术高强,若不趁现在巴着你不放,等你恢复道法,你只要随便念个咒语,我就得变小猫、小狈去。”他汪汪、呋拂叫,存心逗她。

    她抿住唇角,扬了个眉,这人,还真不畏她。

    被人畏惧惯,她总一个人。

    “为何救我?还三番两次?我们萍水相逢,非亲非故。”

    “谁跟你非亲非故?你阿娘是我王母的闺中密友哩,你腕上的芙渠向玥,和我王母形容的一模一样。”

    “你果真是西岛王储。”所以,他纵论事理的恢弘气度,其来有自。阿娘愁忧的脸,在提起西岛和故友时,才明亮美丽。

    “才不是什么王储,我来去自如,九岁出海,踏过三海五洋。所以,我带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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