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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md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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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给我的报应,让我也不能亲眼看着元寿长大。

    有得有失,有欠有还,果然。

    喉头很甜,我无力的任她们按我躺回床上,心里却有些糊涂了,我明明没有吃糖呀?

    失去意识之前,我只觉得有粘稠的液体,不受控制的从我的口中溢出。

    再清醒时,我并不意外看到胤禛,大约我真的病了很久吧,因为他看起来很糟糕,眼睛布满了血丝,下巴也有了胡茬子,若是没有他那样冷漠的将元寿带出去的事情发生,眼前看到的,该让我很感动吧。

    只是,如今,我没有感觉了。

    元寿仍旧躺在我的枕边,没睁开眼睛已经闻到了他身上甜甜的奶味,只是我却没有马上去看他,因为我是如此急迫的想要证明另一个事实。

    “你觉得怎么样?”胤禛见我睁开眼睛,忙站起来,从放在一旁的一只壶里倒了什么端过来,要我喝下。

    我微微侧了侧头,于是他说:“你身子很糟,这个汤是大夫开的,嘱咐你醒来就要喝的,乖,听话,喝了它。”

    我不肯,只紧紧闭着嘴唇。

    “你在别扭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的情况?”胤禛见我一味的抗拒,火了“你这样和自己过不去,不就是要我按你的要求做,你要这样的顺着孩子,我也答应你,元寿以后想怎样就怎样,我再不把他带走,强制纠正他的毛病,你还要什么,你说!”

    “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开口,才发现,要大声的问他,几乎是不可能了。

    “你问,我知道的一定答,然后,把这汤喝了。”胤禛见我开口,叹了口气,放下碗坐下,看着我“你问吧。”

    “元寿是你第几个儿子?”我问,这是我最担心害怕的事情。

    “我告诉过你,我之前只有一个儿子,现在,他当然是我第二个儿子。”胤禛皱眉。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加上你夭折的儿子,元寿排行第几?”我用力让自己说出这一长串字,然后喘成一团。

    “元寿应该排行老五,只是之前有个不满两岁的孩子没记入玉牒,所以,他现在是老四。”胤禛回答,然后端过碗来,递到我的唇边“你问的我回答了,现在喝了它吧,你要继续生气也好,要怪我骂我都好,总先要有些力气才行。”

    我不知道自己喝了什么,我只是被这个答案吓到了,元寿排行老四,那他

    我记得的,历史上记载的很清楚,高宗纯皇帝,讳弘历,世宗第四子,母孝圣宪皇后钮祜禄氏。

    泪水终于大滴、大滴的滚落,这就是结局吗?

    转头去看睡在一旁的婴儿,苹果一样的脸蛋,恬静的睡容,我曾经以为,欠弘昌的,我可以全部补偿在他身上,却原来,我错了,这个孩子,早已注定了不能也不会属于我。

    这一刻,心里惟一的希望就是,云珠,云珠如果生的是一个男孩的话,那么,元寿就可以摆脱帝王的命运,成为我一个人的孩子,他没有正式的身份,不记入玉牒也是正常的,那么,我是不是可以找到机会,带着他,远走高飞了?

    对了,离开,地位尴尬如我,再没有比离开更适合的选择了,我走了,历史才会沿着正确的轨道前进,只有我走,他们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吃饭,用力的吃饭,忍着恶心吃药,吃每一碗药。

    离开需要体力,而我现在最缺的,就是体力。

    我的身体的确比我能够想象到的还要差,两个大夫私下里说,能保住命已经不错了。碰巧听见的时候,小桃的脸都吓白了,而我,却只能苦笑。大夫说我曾经自高处坠下,头和内脏都有损伤,又接二连三的受到刺激,气血两亏,本来生育虽然危险,却是复原的最好时机,结果,又出了岔子,其实这些,我自己何尝心里没数。

    不过,这也只是他们私下的交流,正式面对我的时候,说辞就又是一个样了,从他们的言语中,我隐约听出了胤禛似乎在威胁他什么,大约是扣住了大夫的家人吧。我如今也只能祈祷,这大夫的家人并不知道他在给什么人瞧病,这样,将来,也许还有一条活路也不一定。

    我的身体终于还是有了起色,多半是因为年轻的缘故吧,加上用的药都是好的,补品也吃了很多。

    在我养病的这段期间,我开始留意竹子院的一切,这里的人手,这里的道路,甚至这里夜晚值更巡夜的人每天经过几次,我知道,距离离开的日子近了。

    也许胤禛确实是爱我的,对我与众不同,但是,同时,他的心又是孤冷的,高高在上而不允许人触碰,这样的男人,可以依靠,却又不能依靠,因为他最安全也最不安全。

    何况,我实在厌倦了要依靠一个男人的生活,虽然我没有什么本事和能力,不过,这样仰人鼻息的日子,够了。

    我不打算再过这样的生活,小心翼翼,或是委曲求全,我只想带着我的孩子,去过一点自己可以掌握的生活,这样就足够了。

    这期间,我知道胤祥又病倒了,仍旧是去年的旧疾。

    记忆中,胤祥似乎就从来没有生过病,最初相识的时候,他虽然沉默,却健康而体力充沛,康熙也曾经说他精于骑射、发必命中,弛骤如飞。这样的人,我不能想象,如今他卧倒病床,该是怎样一番光景。

    因为胤祥的病,胤禛最近很少来这边了,我不知道他是觉得对自己的弟弟有愧,亦或是正忙着照料胤祥,不论哪种也好,对我,我知道,都是一种解脱。

    我不必担心午夜梦回,会忽然叫着胤祥的名字惊醒,同样不必担心,在寂静无人时的忽然泪流满面。

    事事如棋,没有人能预料到下一局的胜负如何,同样,也没有人能预料到,人生的聚散离合。

    要怎样才能控制住自己的脚步,不在某个深夜跑出这翠绿的牢笼,跑回到他的身边?

    又要怎样,才能让自己不后悔,当初就那样放开了他的手。

    我不知道,我只能让自己选择,在我有力气的时候,远远的离开。

    我不想胤祥知道这一年多以来发生的事情,不想,我已经注定不能陪伴在他身边,所以我惟一能为他做的,就是,至少要为他顾全他的兄弟之情,顾全这段情,不仅是他苦难岁月里惟一的慰藉,也是他未来能够一展抱负的通途。

    如果有选择,我知道我们都不会选择这样的结局,只是,到了如今,这已经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元寿一直安静的睡着,夜里他很少醒,除非是非常饿了。

    我喜欢看他吃奶的样子,因为吮得那样的急,嘴角常常会溢出白色的奶汁。小小的脸,吃奶的时候总是闭着眼,神情看起来专注而幸福的,初生的婴儿总是这样容易觉得满足,因为他们要求的实在很少吧。

    自从用心吃饭吃药后,我开始可以在院子中走动了,尽量多的做运动,是我为自己的离去做的重要准备,我不知道胤禛的这座竹子院外,还有多大的院子,还有多少亭台楼阁,但是我听小星说起过,竹子院不过是这座别墅的一角而已。

    说起来,我的清醒,换回的不仅是我对胤祥的记忆,同时回来的,还有我并不多的知识和常识,我当然也知道,我现在的位置,便是后来举世闻名的圆明园了。

    竹子院的建筑清雅脱俗,处处透露着精致和自然的浑然天成,我有些不能想象,这样的巧夺天工,会在百多年后,毁于一场抢掠的战火中。

    我不知道历史能不能够被改变,只是,我知道,我的人生,正等待我自己来扭转和改变。

    在后来的很多年里,我还不免时常笑自己曾经的天真,很多事情,又怎么是我一相情愿能够扭转的呢?特别是,当我面对的人,是胤禛。

    七月初,胤禛又开始如常的出入竹子院,元寿依旧爱哭,而我依旧不厌其烦的哄他。

    让我有些意外的是,元寿这阵子明明很少见到胤禛,小孩子对人的记忆通常不深,几天不见忘记了也正常,只是,他却那样亲近胤禛,亲近到有时候我都嫉妒了。他在胤禛怀中的表情,就仿佛天天陪伴在他身边的不是我,而是胤禛一样。而且,上次胤禛将他抱走,害他哭哑了嗓子的事情居然也没有一点痕迹留下,怪小孩,从小就知道拍他阿玛的马屁。

    于是我生气的叫元寿“小马屁精,”我记得曾经,我身边的人经常这么叫着会来事,招人喜欢的孩子。

    “没有人像你这样,会生这么久的气,”胤禛坐在一边,见我这么叫元寿,微微笑着,伸手过来揽我,只是手刚刚伸到,就被我闪开了,于是只能讪讪的去抱元寿。然后对孩子说:“阿玛的心肝宝贝,以后不能像你额娘这样小心眼,总生阿玛的气,不然,阿玛就不宝贝你了,知道吗?”

    我咬紧牙才没有笑出来,我不敢让自己笑,也不能笑,已经决定的事情,就要坚持去做,我既然可以离开胤祥,那么,我同样可以离开胤禛,不能心软,更不能更不能为了他几句甜言蜜语心动,因为我已经输不起了,我不想再纠缠在这是是非非当中,只愿可以离去,从此自由自在。

    元寿终究还只有不到两个月大,被胤禛抱着,格格笑了几声,就红着小脸,开始微微挣扎了,这个表情我熟悉,一般只有在他要便便的时候,才会如此。

    胤禛不明就里,仍旧亲他逗弄他,我也不点破,想看看胤禛出糗的样子。

    果然,片刻之后,元寿忍不住尿在了胤禛身上,早晨给他喝多了水,这会

    虽然胤禛已经有过几个孩子了,但是我猜测,这样的情形,他绝对是第一次遇到,看着他抱着衣衫单薄的元寿,一时不知道是该把孩子放下,去整理衣服,还是继续抱着好。脸上的表情也满复杂,元寿却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尿完之后照旧哈哈的笑着,我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笑,胤禛脸上的神情马上变了,有一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他亲了亲元寿,将孩子放入我怀中,才说:“这个臭小子,还真不客气”一边叫人进来。

    他长时间住在竹子院,这里一应的衣物都很齐全,自有人服侍他换过,一时元寿也到了吃奶的时间,奶妈将他诱走,偌大的空间,便只剩下我们两人了。

    “晓晓,你知道吗?元寿出生到现在,我还是头回看你这样高兴。”胤禛凑过来,我起身要避,却被他按住,动弹不得“我做错了,我不该把元寿那样抱走,只是你病也病了,闹也闹了,让我担心得几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你说,你还要气到什么时候呢?”

    “我不知道,”收起了笑,我低头不去看他,心里却有一种浓浓的悲哀涌上心头,我害怕这时的胤禛,害怕他不冷漠的神情,害怕他这样温柔的说话。

    “别闹了,晓晓,我只想你开心,我做什么都是希望你和孩子幸福,”胤禛将头埋入我的发中“你知道吗?刚刚看你一笑,我忽然想起烽火戏诸侯的典故了,以前在上书房讲这个典故的时候,总是说红颜祸水,又说周天下就是这样毁在一个昏君手中的,我刚刚却忽然明白了幽王。”

    “明白了什么?”我不解。

    “原来为了让心爱的女人笑一下,什么江山,什么社稷,什么千秋功业,都可以通通抛到一边不去想。”胤禛说着,手也用力将我更深的抱在怀中“刚刚我一直在想,要是我们就这样忽然变老了,该多好。”

    我的指甲深深的陷进了掌心,半晌才说:“我不要变老,头发斑白,牙齿掉光了,好丑。”

    “傻瓜,人总会老的,那时候我们什么都不做,就每天一起在院子里晒晒太阳,然后看元寿的孩子在我们身边跑跑跳跳的,多好。”胤禛说着,语气温柔。

    “我从来不知道,你有一天会说这样的话。”我说,却又觉得有些不妥,只能暗自咬着嘴唇。

    “我也是人,这样不对吗?”他继续说。

    “没有,只是不习惯。”我只能这样回答他。

    “傻瓜。”他笑,抱我躺在床上。

    “不要!”感觉到他的喘息粗重起来,我抗拒,挣扎着想要起身。

    “别动,乖,你不要就别动,”他忽然说,嗓音有些粗重,我赶紧停下,他却一把抓过凉被盖在我们身上,在我又想起身时说:“乖,你不要就不要,现在,让我歇一会,就一会。”

    这些日子我时常会想,胤禛发现了什么也说不定,他一贯就比我深沉而聪明,没有什么事情能瞒住他的眼,如果他的兄弟们联手仍不是他的对手,又何况于我这样一个来自未来的简单女子。

    只是,他却什么都不说,用力维系着我一切如故的生活。

    一切都和平时没有任何不同,从我拒绝他亲热的那天之后,他照旧每天来这里,照旧经常住下,只是,却恢复过了过去那种看书到深夜的习惯,因为他看书看到深夜,所以早晨是我时常发现他歪在暖炕上,一切看起来都很自然,当然,我知道,仅仅是看起来。

    我知道,如今,我们都不动声色,在等待着最后的结局,是的,等待。

    “晓晓,有时候我发现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对你才是最好。”一天,他忽然说。

    “是吗?”我正在给元寿缝布老虎,一边看着针脚,一边看着床上的孩子,回答得漫不经心。

    难得这小子醒着也不闹人,就躺在床上眼巴巴的看着我“乖宝宝,很快就好了,你就有大老虎玩了。”我逗他,晃着手里已经有了八分雏形的老虎。这还是我当年跟电视学来的简易做法,做过几次,很熟练,不过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做给自己的孩子玩。

    想到孩子,心里忽然一酸,弘昌小小的脸又似乎在我眼前晃动,我亏欠他的,实在太多了,就是想做一个布老虎哄他,又怎么能够呢?

    走神的功夫,不留神元寿怎么就伸出小手来拉我,快三个月的孩子,手脚都有了力气,这一拽,我手中的针就刺了个空,直直的插在我的手上,而那还拽着线的布老虎,则掉在了元寿的脸上,许是碰了眼睛,孩子哇的哭开了。

    “宝宝乖,怎么了?”我赶紧拿起布老虎,将针插上,正要抱元寿,一旁已经伸过一双大手,抱过了孩子。

    “伤到哪里了?”我心急去看。

    “没事,那么软的东西怎么会伤到。”胤禛说,一边晃了晃元寿,果然,这小子哼了两声,不哭了“就会跟额娘撒娇,坏小子。”胤禛亲了亲他,放下,才问我“手还疼吗?”

    针在我的手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孔,和一滴鲜红的血,刚刚我没注意,血就染在了布老虎身上,我皱了皱眉,有些惋惜,这个我可弄了几天了,元寿这小祖宗不好伺候,和他抢时间也不容易。转念想了想,弄上了也不能洗了,不如,当成老虎身上的一朵梅花斑点好了。

    不过这个想法我可没敢说,因为老虎做成后,胤禛笑了很久,我猜他想说的是“你这是老虎还是小鹿?”不过他笑过后却说:“我的孩子是皇宫内外,最幸福的孩子。”

    “幸福吗?”元寿午睡的时候,我摸着他柔软的发,轻声问他,自然没有得到回答,小家伙只在我将手指滑到他脸蛋的时候,下意识的想用嘴去吮,小嘴也配合着作出吮奶时的动作。

    “小猪宝宝,”我好笑,轻轻刮了下他粉嫩的小脸蛋,然后躺在他身边,一会,居然也睡着了。

    醒来时,身边却不见了元寿,我惊了一身的汗,从床上跳起来,鞋都赶不急穿就想跑出去,却在走了两步后,看到胤禛正抱着孩子一脸错愕的看着我。

    “做了个噩梦,”我脸一红,讪讪的退回床上,胤禛神色却有些异样,只炯炯的盯着我。

    “抱走元寿也不说一声,我还”我有些生气,看着他走过来将孩子还我,不免抱怨。

    “晓晓,你太紧张了,其实你不必这样,孩子不会有任何问题的。”胤禛说。

    “我知道,只是睁眼看不见他,有些不放心。”我把头贴在元寿小小的身子上,闻他身上甜甜的奶味。

    胤禛没有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退回到书桌前,继续读他的经书了。

    进入八月,我终于把竹子院所有的情况弄清了,虽然外面的世界依旧不可知,不过我想,我既然能够一个人从塞外回到京城,那么也可以一个人走更多更远的路吧。

    只是,后来想想才觉得,自己确实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而早已注定的事情,自然也不会按照我的意愿去推进。

    第二十一章

    康熙五十年八月十三日,我想,我会记住这个日子很久吧,至于什么时候会遗忘呢?也许,是当我真正忘记所有一切的时候。

    那天夜里我睡得格外的沉,自从元寿出生后,我从未这样的安稳睡过,整夜,居然不曾醒来。

    清早,我有些疑惑元寿夜里为什么没有饿或是尿湿了然后大哭。

    下意识的,去看一直睡在身边的孩子,小小的被子包裹着他小小的身子,一切如旧,只是,我转身之间,心里却有如电光闪烁,一瞬,心惊。

    火速的回过身,低头去看孩子的睡颜,却几乎大叫出声,这还是一个婴儿不假,却却哪里是我的元寿?

    我打开小包被,手忽然无力起来,被子里的,是一个小小的女婴,脐带处还有血痕,分明是刚刚出生的,她怎么会躺在我的床上?怎么会睡在元寿的包被里?元寿呢?

    我忽然惊恐万分。

    忙乱的起身,推门,门却不开。

    “开门,开门,还我孩子!”我明白了一些,却不愿意去承认,只能无助的狠命拍着门,心被无边的绝望和痛苦掩埋。

    “主子,爷吩咐了,要您好好休息,”我用尽全力的推门,推门,门仍旧纹丝不动,只有门外小桃担心的声音传来。

    “开门!”我想,我要疯了,眼泪朦胧中,我只想打破这扇门,只是,却无力。

    “主子,您别这样。”小桃急了,只是,也只能隔着门。

    床上,受到惊吓的孩子哇的哭了起来,声音不洪亮,有些弱弱的,就像小猫在叫,我绝望的回头,却只能无力的坐下。

    孩子的嗓子很快哭哑了,最后只是很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声音,天知道,这时,我心里居然有了一丝报复的快感,是的,报复。

    血慢慢的冷却之后,我想,我明白了,元寿去了哪里,而这个女婴又来自何方。

    云珠,是云珠,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她终究是生了个女儿,一切都如了胤禛的意了。

    他如他所说的,要把他有的一切给元寿。

    所以,他换去了元寿,从此,让他有了正当的身份。

    只是,我却不能原谅他,我没有期望过我的孩子将来高高在上,我只希望元寿一生能过得平安幸福,在我身边,让我看着成长,然而,他却可以这样轻易的就剥夺我仅有的幸福,今后,纵使元寿富有四海又如何呢?那已经不是我的孩子了。

    胤禛,你果然是够狠。

    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爱我,要给我最好的?哈果然是最好的又如何呢?你有没有问过我,什么是我想要的?

    错了,一切都错了,他从来并不想知道什么是我想要的,他只知道,什么是他想要的,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他想要的,如今,他就要得到了,不是吗?

    “哈”我大笑,再不去理门外人惊恐的呼叫,只这样笑着走到床前,看着扭动的婴儿。

    胤禛将这个孩子放在我身边,是想安抚我的情绪吗?让我不要太悲伤绝望?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个小女婴。

    “出生就被抛弃了,连你亲生的额娘为了荣华富贵都舍弃了你,”我伸出手,在女婴苹果一样的小脸上滑动,她脸蛋也有些凉凉的,该是很冷吧,可怜的小家伙,一出生就成了权利的牺牲品“既然没有人要你,你又何必要留在这肮脏的世上?”我问她,其实又何尝不是问自己,这肮脏的世上呀,又何必逗留。

    “主子,您别做傻事呀!”当我的手缓缓移到孩子的脖子上时,她忽然又来了力气,开始撕心的哭叫,门外,几个丫头奶娘的声音也一并在这时,传入了我的耳中。

    别做傻事,我烫到一般的惊恐后退,吃惊的看着自己的手,我在做什么?我茫然自问,既而痛哭失声。

    我失去了我的两个孩子,终于,我还是没能留住他们,只是,我也不能,不能去剥夺另一个婴儿活下去的权力。

    我知道,胤禛算准了一切,所以,他才敢这样布局。

    他算准了我不会自寻短见,算准了我不会伤害这个孩子,甚至算准了,我会照顾这个孩子。

    “把门打开吧,我不出去,但是孩子饿了。”终于,我把包被裹好,平静的坐在床上,看着门。

    有人在外面拆开什么,接着,房门开了,奶娘进来,喂奶。

    “顺便叫个大夫瞧瞧她吧,别冻着了。”我说,然后转身躺在床上,不看周围的一切。

    这个小小的女婴就这样留了下来,在我身边吃,在我身边睡,直到,五天之后。

    胤禛来了,无声的坐在他习惯坐的暖炕上,我仍旧躺着,不说、不动。

    “我可以叫你晓晓,还是婉然呢?”沉默了一阵子,他终于说。

    “你心里早就有数,又何必问我。”我冷笑,翻身坐起,直看过去。我的修养终究不到家,这一刻,居然很想撕碎他,狠狠的撕成碎片那种。

    “你恨我,有多恨?”他问。

    “比你想象的多恨一点吧。”我仰起脸,冷眼看他。

    “那样也好,既然始终不能让你爱我最多,那么恨我最多也是好的。”他忽然笑了起来,有得意,有嘲讽,到最后,眼中竟然也有了晶莹。

    “鸟尽弓藏,你如今打算怎么处置我?”我也笑,事到如今,当最后一层温情的面纱也撕破后,什么都可以是赤裸裸的,不是吗?

    “为什么你始终不肯信我,我不想伤害你,我只想给你最好的。”胤禛说,神色看起来居然很痛苦。

    “给我最好的?你拿什么给我最好的,你又给了我什么最好的?是当初趁我昏迷的时候,将我永远带离弘昌身边,让我们母子咫尺天涯?还是今天抱走元寿让他成为别人的孩子,硬声声让我再尝一次骨肉分离之苦?这些就是你所说的,给我最好的?那我只能说,谢谢了,你的好意我承受不起,所以,不必了。”我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当初我不带走你,你就能回到弘昌和十三弟身边了?如果你想回去,那么,十四弟和十三弟大打出手的时候,你不去拦阻,还偷偷走掉是为了什么?你已经决定不要他们了,不是吗?你昏倒在雪地上,我不去管你,你就死了,弘昌照旧是个没娘的孩子,和他现在有什么分别?没错,隐瞒你的身份,是我存了私心,我想拥有你,哪怕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我错了,我错在太爱你,为了爱你,我背弃了十三弟对我的信任,我的心里是什么滋味?这些我不说,都是我自作自受,婉然,我只要你问问你自己的心,这些日子,我对你怎样?我有什么比不上十三弟吗?”胤禛说。

    胤禛的话让我沉默了一会,是,他对我的好,也许不比任何人差,只是,并不是别人对我好,我就一定要接受不是吗?我也是个人,从始到终,他也并没有问我一句,什么才是我想要的,他只是一味的在把他认为好的给我,甚至连拒绝的权力也不给我。

    “就算你对我好,那么元寿呢,他算什么?云珠生了女儿,你就把他换走,难道不是为了你子息单薄,皇上又最看中这下一代的孩子,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你处心积虑争夺皇位的一个筹码。而我呢?连个筹码都算不上。”我凄然一笑,看,这就是我们的命运,说穿了,就这样尴尬苍白到让人齿冷。

    “你是这样想的吗?你为什么不想,即便云珠今天生了个男孩,我一样会这样的掉包?”胤禛反问我。

    “我为什么要这样想,难道我要想,你是为了元寿的身份不能见光,所以不惜剥夺另一个你的亲生骨肉与生俱来的尊贵身份,来成全元寿一生的富贵荣华?”我口气更加尖锐和嘲讽。

    “我为什么不能这样?我承诺过你,我的一切都会留给元寿,我并不是骗你。没错,元寿的身份是他得到这些的惟一障碍,所以我即使知道你今天会这样的恨我怨我,我依旧做了,我要给他最完美的世界,所以我早就做好的完全的准备,云珠今天生男生女,那个孩子的身份,都要同元寿调换。”胤禛一口气说完,看着我:“分隔你们母子,是我不想的,但是,却不得不做,你如果真爱元寿,你也该为他考虑,什么才是对他最好的,虽然以后他不能在你身边成长,但是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他回到你身边。”

    “你说的可真轻松,”我苦笑“云珠呢?你在这里口口生生为了我,为了元寿,那么云珠呢?她是你的妻子,生了你的孩子,你却让她的孩子一无所有?你这样对她,难道就公平?生在帝王家,是你们这些皇子最大的不幸,你永远不懂,母子分离的痛苦,你不知道我的痛,你也不知道元寿的痛,现在我恨你,早晚有一天,元寿也会恨你。”

    “够了!”胤禛却猛然站了起来,冲到我面前“什么叫我不懂母子分离的痛苦?我从小就是在我额娘身边长大的?这些年,看着十四弟又什么是我不懂的,我早就说过,这是生在皇室的孩子,必须要学习的课程,你当我狠也好,绝情也罢,我对元寿,问心无愧。”

    “那云珠呢?这个女孩呢?”我悲凉的问,眼底浮现出的是绝望。

    “云珠也会得到她想要的,一个男孩,是确保她地位的关键,至于这个女孩,将来我可以收养她,还她该有的身份和尊荣。”胤禛说,很笃定。是呀,他将来是皇帝,收养一个公主又算什么?

    “看来你为每个人都想好了将来,那么,我呢?”我抬头,尽量笑看他“你准备将我如何处理呢?”

    “留在这里,到了适当的时机,我给你名分。”胤禛说“所有人中,我只对不起你,我没什么可以补偿你,所以,活着,咱们在一处,死了,也不分开。”

    “那胤祥呢?你能瞒他一辈子?”我问他,并不意外,看着他的脸色灰白下去。

    “我们非得要弄成这样吗?你一定要这样的逼我吗?”胤禛终于无力的坐了回去,声音也弱了下来。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这样是不对的,过去现在却不该继续。”我心中一痛,不逼他,又怎么能还我自由呢?

    “所以呢?”他问。

    “所以,放我走吧。”我说“放我走,放了我,也放了你自己。”

    “你走,这里所有的人都会为你陪葬。”他猛然恢复了精神般,眼中寒光点点。

    “这也随你,我不想管那么多了。”我摇头,竹子院的人呀,知道得太多了,以胤禛的性格,的确没有留下的可能。

    “你说我狠,难道你就不狠?”胤禛终于说,说完,站起身,径自去了。

    封闭竹子院的门户,割断这里同外间的一切,是他给我的答案。

    与元寿掉包而来的小女婴,是这寂寞空间里惟一陪伴我的人。

    既然没有人理她,那也只能由我来照顾她。我给她取名月华,希望她的未来,能够如月亮的光芒一般,穿透重重黑暗的束缚,照亮自己,也照亮别人。

    月华要比元寿更乖巧,很少哭,即使是哭,也不是惟恐别人不知道她在哭的大声,而是如小猫咪一般,声音轻而柔弱,我想,这大约是男孩同女孩的区别。

    很多人以为婴儿对周遭没有一点的感知,这个时候,我也是这样认为的,直到很多年后,我才惊觉,其实她一直是懂得的,懂得一切,只是不知如何表达。

    出生、被掉包都不是她的错,但是,大人的错,最终却都报应在了她的身上。

    说不清我对月华的感觉,虽然很多年后,她对我的重要超过了弘昌和元寿,但是此时,她也只是一个别人的孩子,别人抛弃的孩子,换走我孩子的女孩,我知道对她并不公平,只是,我已经无力给她公平,我星星念念的,就只有,如何离开。

    胤禛仍旧来,只是,我不再对他说一句话,我知道,这是一场角力,谁的心软,谁就输了。他输了,不过是少一只笼中的鸟儿,我输了,却要一生被禁闭在这湖光山色中。

    “我知道你闷,这样好不好,过几天,我接弘昌来,让你看看他。”胤禛在我仍旧对他视而不见,只用象牙筷子沾了水喂月华喝的一天,终于忍不住了。

    弘昌,我在心里念他的名字,手微微一颤,一滴水落在了月华脸上,滚圆的水珠儿,眼泪一般的璀璨。

    “弘昌要过生日了,我答应要带他到这个园子来玩,正好可以留他住上几日,可好呢?”胤禛知道我必然会心动,乘胜追击。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要如何离开,我知道,我同他这样的硬别,换来的结果只可能是他对竹子院的戒备越来越严,让我的走脱难上加难,弘昌

    宝宝,原谅妈妈吧,我情非得已。

    于是,在胤禛第二次问我的时候,我轻轻点了点头。

    弘昌来得很快,其实我知道,所谓“弘昌要过生日了,我答应要带他到这个园子来玩”的话一定是哄我的,岁的孩子,话尚且说不齐整,哪里就知道欣赏什么湖光山色了,胤禛能轻易的接了他来,必然是有他的原因的。

    虽然我一再告诉自己,不要把什么都向坏的方向考虑,但是脑子里还是自动演绎了不同的版本。自从上次我同胤禛闹僵之后,其实胤祥的消息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说了,不知道他的病是好了或是更重了?是不是因为他病着,那位新福晋不待见弘昌,所以巴不得把他推出来?还是他更爱他的新福晋,也觉得弘昌是个碍眼的孩子,所以生日也不替他操办,就这么巴巴的把他送到了胤禛府里?

    在我胡思乱想的光景,胤禛抱着一个小小的男孩,就这样出现在竹子院中了,我远远的看着,直到眼前朦胧成一片。

    胤禛不能直接将弘昌带到我眼前,因为没办法告诉这小小的孩子,我是谁。

    按照事先说好的,将孩子放在院子的平坦处,嘱他原地玩耍,然后走开。

    我躲在一丛竹后,看着,小小的弘昌安静的站在原地,等待胤禛回来,几乎不移动。

    那是一个有着超越自己年龄的沉寂的孩子,在久等胤禛不归的时候,也没有走开,只是寻了一块干净的青石坐下,自怀中拿出一副九连环来,低头独自摆弄。

    我认得那副连环,就如同我记得往昔的种种一般。

    只是,往昔于今日的我,却是怎样的一番痛彻心肺呢?

    有一瞬间,我几乎就想冲过去,抱住弘昌,然后就马上离开这里,如果胤禛敢阻拦我,我就索性杀死自己,不过这疯狂的念头,却也只能一闪而过,我不害怕死,却不能不为元寿担心,更不能不为弘昌考虑。

    他们生在皇室,虽然这里步步杀机,却是他们必须面对的命运,只有留在这里,才能活得真正如他们自己一般。

    可笑的是,我虽然给了他们生命,却不能给他们自由,让他们选择自己未来要走的路,我真是没用。

    弘昌就那样耐心的摆弄着那副连环,而我,平稳呼吸后,开始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

    “你是谁呀?我怎么好像见过你?”当我站在弘昌面前时,他终于抬起了头,上下打量我,然后奶声奶气问。

    “我是这园子里的人,王爷叫我带你四处走走。”我控制我有些颤抖的声音,和缓的告诉弘昌。

    “我走累了,不想四处看,你会讲故事吗?”弘昌不肯站起来,却用小手拍了拍身边的大石头,用他黑亮亮的眼睛看着我,要求“给我讲故事吧,每天这个时候,嬷嬷都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

    心在这一刻无比柔软,原来这才是做母亲的感觉,在这一刻,愿意答应他任何的要求,恨不得把世界都捧到他面前。

    我可怜的孩子。

    我给他讲的,是吴刚的故事,一个古老的月宫神话,一个被迫年年月月砍着永远不会倒的桂花树的仙人的故事。同我小的时候一样,故事并不单纯是故事,我更想告诉他一些道理,做人的道理,就如同我小的时候,父母告诉我的一样。只是,这一次,我想告诉他的实在太多了,因为不知道下次见面,要在何年何月

    弘昌趴在我的膝头,眼睛圆滚滚的,看着我,小小的身子,暖暖的,带着奶的香味,那样贴在我身边。我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把他抱在了怀中,我想,他是不习惯的,因为开始时,他扭动挣扎了好几次,后来,却不知怎的,就在我怀里睡着了。

    故事还只讲了一半,看着弘昌睡着的神情,我的泪大颗、大颗的落下,落入他的发间。恍惚着,他还是没满月的样子,只是恍然,又放大了,变成了胤祥的模样。

    是了,弘昌很像他的阿玛,只有眼睛像我,如今睡着的样子,简直就是缩了水的胤祥的样子。

    胤祥

    小孩子总是这样贪睡的,就是后来胤禛将他抱走,他也没有醒来,不过是换了个姿势就继续睡了。

    我的泪没有一刻停止过,我痛恨自己这一刻的无助和软弱,但是,我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痛和心碎。

    最后陪在我身边的,只有小小的月华,在我抱着她悲伤的痛哭时,她小小的手柔软的在我脸上摸索。

    “我常带弘昌来陪你就是了,只别这样哭了,伤身子。”胤禛隔天来时,见我躺在床上,只是落泪的神情,吓了一跳“一天就瘦成这样,又何苦呢?”

    是呀,何苦呢?就是哭死又如何?我依旧不能回到弘昌身边,依旧不能光明正大的拥有元寿,哭又有什么用呢?于是我笑了,眼角泪痕宛然。

    “别再带他来了,他还小,外一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对你不是很不利?”我说。

    “可是我都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你开怀,元寿暂时不方便抱回给你,我想,你会想和弘昌多在一起些。”胤禛叫小星端来碗冰糖莲子银耳粥来,一匙一匙的喂我“不必这样,弘昌现在很好,让他维持现状就好了。”我半坐起,喝了两口,渐渐有了精神。

    “你说怎样就怎样好了。”胤禛见我神色和缓,颇有些欣慰的样子。的

    “将来,让弘昌过他想过的日子,好不好?”我问胤禛。

    “将来?”胤禛一愣“弘昌是长子又是嫡子,将来,是要承袭爵位的。”他说。“这是祖宗规矩,继承他该继承的一切,就是他的日子呀。”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样的,到了将来,他如果想继承他阿玛的一切,就让他继承,若是不愿意,也不勉强他,你能做到吗?”我继续问。

    “婉然,你总是给我出这样的难题,且不说祖宗家法,我不过是他的伯父,原也不能替他做这样的主的。”胤禛笑了“再吃一口。”

    “若是你能的时候呢?”我不肯放弃这个问题。

    “若是我能做这个主,好吧,我答应你,弘昌要怎样就怎样,如何?”

    “如此,就谢谢你了。”我松了口气“不论将来怎样,都要替我照顾好他。”

    “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又说这样的话,”胤禛皱眉,大约觉得我说的话听起来不那么吉祥如意吧,我不过一笑代过,转而说:“不过是重又看见这孩子,觉得亏欠他终究太多了,我既然不能回到他身边照顾他,你便替我多看顾些,又有什么问题?”

    胤禛的神色由灰暗又转而明朗,终于也说:“你说什么都好,我保证,我看顾他,一如元寿,你总放心了吧。”

    我点头,漱了口后,睡下。

    事情在按照我的计划一点点的推进着,我尽力控制自己的言行,对胤禛的态度一点一点的缓和,不过速度很慢,中间也常有反复。

    这个时候我不免想,如果他能不这样精明,如果他肯愚蠢一些,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也说不定。

    那样的话,至少,我不用这样煞费苦心的想着要怎样蒙蔽他的警惕。

    那样的话,至少,我不用这样的算计他。

    只是,这世界现实就现实在,我们的生命中,根本没有那许多的如果。

    所以,我要用自己逐渐软化的行动让他放松警惕;

    所以,我要分析他也分析我自己,我要利用他的感情,然后计算着他每一步可能的反应以及我的机会。

    这样的我,让我自己都有些厌恶,只是,又有什么办法?

    十月底。

    其实时间如今对我而言,基本已经没有概念了,因为我每天和每天的生活基本没有改变。

    那天,夜已深沉,胤禛忽然来了。

    门被我自里面栓住了,他推了几下,哐哐的声音惊醒了我,也吓哭了一旁的月华。

    “开门!”我披衣起身,就听见他在用力的拍着门。

    本不想理他,但是一想到我的计划,我也只能开门。

    他喝了不少的酒,伴着房门一开,浓浓的酒味扑面而来,而他也摇晃着,一把抱住了我。刚刚他的动作已经惊醒了院里的下人,我挣扎的当口,竟然有人进来抱走了月华。

    “你这是怎么了?”我终于挣脱,将他推在暖炕上,叫小桃泡浓茶来。

    的

    “不用,我没醉。”胤禛挥手,赶走屋子里所有的下人。

    “醉的人通常不会承认自己醉了。”我皱眉,屋里半夜还是冷的,尤其这样站在地上。

    “别走,婉然!”在我转身准备加件衣裳时,胤禛猛的伸手,将我拖到怀中。

    “你别这样。”我忽然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在我们摊牌之后,这样的亲密,让我觉得,自己很放荡。

    “别动,让我就这样抱你一会,就一会,听我说会话就好,求你了。”胤禛不放手,却也没有更用力,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停止了挣扎。

    “今天是我的生辰呢,”停了一会,胤禛忽然说“每年十四弟过生日,额娘总会亲手煮面给他吃,你知道吗?每年如此。”

    他只说了这样的一句,我想,他在等我问吧,这样的深夜,心忽然有了忧伤的痛,于是我问:“然后呢?”

    “没有然后,”他说。

    “德妃娘娘有煮面给你吗?”我只能继续问,心里却已经猜到了答案。

    “有,怎么没有,她嘱咐小厨房,也给我煮了,小厨房也煮了。”胤禛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距离这样近,他的笑声听在耳中,带来的,却是扎心的感觉。

    “你也想吃她亲手煮的面。”我说。

    “没有,她根本不知道,我一点也不喜欢吃面。”胤禛说。“我讨厌吃面。”

    嘴硬的家伙,我想,原来他今天喝醉了,半夜到我这里砸门,就是为了说这些口是心非的话,如果不在乎,又怎么会惺惺念念的记得?

    半晌,胤禛没有再说话,只是呼吸渐渐匀净起来,我拉了拉他环在我腰间的手臂,他的手松了下来,我坐起身,拿了被子帮他盖好。

    这一夜,再也没有入梦。睡不着的时候,躺着是很痛苦的,天色未明,我就起身了,看看对面暖炕上的胤禛,酒醉之下,仍没有醒来。

    不知道为什么就到了厨房,几个厨子也早早起来,正准备早饭,看到我,都很惊讶。

    洗手,叫厨子和了面,再抻成细丝,我自己切了白菜,在锅中加了葱炝炒了一下,再放入白菜,炒好盛出一半,余下的加汤,水沸了下面,面将好时,把早盛出的菜放进入。

    这是三百年后,我最喜欢吃的面,老妈常做给我吃,我也偶尔做给自己吃。

    一旁的厨子有些傻眼,大约是没见过这样简单甚至简陋的食物吧,我也不在意,面好了就盛出一碗,端了回到屋子里。

    胤禛已经醒了,坐在暖炕上,见我进来才问:“这么早,你去了哪里?”

    “昨天你生日,之前我不知道,现在,算为你补过生日吧。”我说,将面放在小几上。

    “你亲手做的?”胤禛看了看那碗和他平时吃的完全不同的面,似乎愣了“你起这么早,就是做这个?我不是说,我最讨厌”

    我没有等他说完,就干脆的伸手去端面碗,他不吃,我却还想吃呢,只是,手还没碰到碗边,就被胤禛隔开了。

    没见过他这样吃过东西,很快,很急,一碗过后,居然又盛了一碗的

    这天他回来,带了一样东西给我,小小的锦盒,里面有一对紫檀木梳,一只梳子上刻着一对活灵活现的鸳鸯,另一只上却刻了并蒂的莲花,两只梳子都穿了坠子,坠子是小巧黄玉,雕琢成木瓜的形状,细看时,上面却刻着字。

    禛、婉,两个字落入眼中时,带来的却是浓浓的惆怅。胤禛的心意我不是不懂,只是,太迟了。

    我等的机会,在十一月终于来了。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良妃在一个漫天飘着鹅毛大雪的夜里,骤然薨逝。当时,康熙正住在畅春园,自然,胤禛也留在竹子院。

    那天夜里的情形我记得很清楚,院子廊下挂着几盏大灯笼,烛光让漫天的雪花都笼罩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哄睡了月华,胤禛仍旧坐在暖炕上看他永远也看不完的书,我却一个人倚在窗前,痴痴的遥望着悠远的黑夜。

    胤禛的一个贴身小太监匆匆来了,雪大,帽子上白了厚厚的一层,居然也顾不上打扫,就径直到了暖炕前。

    “这是干什么?”随着人进来的冷气让我哆嗦了一下,胤禛也仿佛有感般抬头,不悦的问道。

    “回主子,宫里的消息刚到,说是良妃娘娘薨了。”进来的人说:“这会皇上也知道了消息,只怕马上要回宫了。”

    我微微摇了摇,有些站立不稳,良妃,说的是良妃吗?她身子虽一贯不好,可又怎么会,就这样去了呢?

    眼前居然就浮现出了那神情淡然的女子,柳眉如烟,眼眸似水,皮肤白皙,眼波却平静淡漠到绝望。

    过去我就常想,这样的人儿,原本就该不食烟火,飘渺如仙,毕竟,这世界于她来说,实在是太污浊了,就此离去,未尝不好,只是,胤禩呢?他能这样想吗?以他的性子,凡事隐忍不发,这次,还不知要把自己逼成什么样子?

    “夜深了,外面又冷,明天我叫人再送块好皮子来给你做大衣裳,也更暖和些,现在,早些睡吧,我进宫去看看。”在我发呆的时候,胤禛已经穿好了外面的衣衫,准备进宫。

    “下大雪,夜里路滑,还是别骑马了。”我收摄心神,往外看了看,风雪依旧,于是我习惯的叮嘱了胤禛一句。

    话一出口,自己难免都愣了一下。

    “好,你也早点睡。”胤禛走过来几步,却又停住,只用很低柔的声音说“这几天怕都不得空过来,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凡事别钻牛角尖。”

    见我点头,他才疾步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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