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上海的夜晚充斥着灯红酒绿。

    它是美丽的，也是残忍的。

    它是一列永远向前挺进的列车，这座城市不允许有一分一秒的休息，所有人都在蓄势待发，一旦有人掉队，前进的列车就会直接从那个人身上碾过去，一刻都不会停留。

    黄小烨的脑海里闪过一些难忘的过去。

    曾有这么一句话，穷人翻身靠高考。

    从小到大，这句话都是妈妈用来耳提面命黄小烨的。

    这句话黄小烨也深以为然，但很遗憾，黄小烨高考失利。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高考结束的那天，她浑浑噩噩仿佛被抽干了灵魂，走出考场的时候，她看见密密麻麻围在校门等着接孩子的家长，他们的声音远得快要听不到，都在讨论着自家的儿子女儿考试的状况。

    黄小烨从那些家长中慢慢穿过，脑袋嗡嗡作响。

    有一句话像是子弹一样不断在她脑袋里来回弹射着。

    “黄小烨，你的人生完了。”

    试卷上大面积空着的题目，一张填写错位的答题卡，都在无情地提醒着黄小烨，她错过了人生中翻身的最大希望。

    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上海的夜晚，昏黄的路灯罩上围着许多蛾子，她蹲在路灯下的马路牙子上，迟迟不敢回家，她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妈妈充满希冀的眼神。

    那天早上，被打得鼻青眼肿的妈妈还握着她的手说：“我这辈子全都靠你了。”

    妈妈把人生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黄小烨的身上，但她却狠狠摔了一跤，两辈人的人生一瞬间都摔得粉碎。

    “你把我的脸都丢尽了。”

    妈妈这样说道。

    黄小烨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林疏的声音从边上传来，将黄小烨重新拉回了现实。

    他说：“其实我妈不同意我去，没想到你也这么想。”

    黄小烨有些触动，转过脸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不让你去？”

    林疏说：“我是单亲，我来上海念书她本来就不太同意，觉得自己太孤单了，是因为我坚持所以没办法。现在知道我想去留学她更不答应了，觉得我要把她抛下了。”

    黄小烨笑了：“父母舍不得孩子是正常的，她也是因为爱你，不像我……”

    林疏敏锐地捕捉到了，问道：“不像你什么？”

    黄小烨避而不谈，说道：“留学还是挺好的，我上学的时候也想去。”

    “那为什么没去？”

    思绪一下子拉得好远，那时候的黄小烨也不是没想过补救的方法，有个高考同样失利的同学，选择了复读。

    她回家告诉了妈妈：“要不我复读一年吧？”

    妈妈却斥责道：“干嘛浪费时间？你要是再考不好怎么办？”

    黄小烨试探着问了一句：“那你能不能送我去留学？我只要第一笔学费和生活费，后面的钱我想办法自己勤工俭学。”

    她毕生都忘不了当时妈妈的冷漠的表情。

    “你以为家里开印钞厂的？留学那么贵，你想都不要想。”

    她的话说得如此斩钉截铁，就像是一把利刃，直接将黄小烨最后的希望戳了个粉碎。

    汽笛声响起，黄小烨轻声说：“因为没钱。”

    林疏有些震惊，这种震惊不逊于第一次看到她醉酒的样子，面前这个女人嚣张跋扈，又贪慕名利，和她原本就是格格不入的人。

    但偶尔，她又会突然变得极其脆弱。

    这种脆弱在她平日态度的对比下，变得更加无法忽视。

    而这一句在别人嘴里十分自然的“没钱”从黄小烨嘴里听到，就显得格外刺耳。

    林疏问她：“那你工作以后没想过再留学吗？”

    “你这句话说得可真奢侈，”黄小烨轻描淡写地说，“好不容易找到了工作开始赚钱了，怎么可能再放弃工作去留学，这只能说明你家条件还挺不错的。”

    林疏觉得有些冤枉，解释道：“没有，我家条件也不好，只是我妈对我花钱比较舍得而已，但是她给我出的学费我也靠自己还上了。”

    黄小烨回头看了林疏一眼：“我知道你很孝顺，留学挺贵的，生活费学费也不可能全靠打工，你积蓄够吗？”

    林疏说：“要看去哪个国家，去消费特别高的可能不太够。”

    黄小烨笑笑说道：“放心选吧，不够的我给你出。”

    林疏有些发愣：“我没听错吧？”

    黄小烨反问他：“怎么？我平时对你很小气吗？”

    “没有，只是觉得你对我也太好了一些。”

    黄小烨认认真真地看了他一眼，说：“如果我能出去留学，我的人生肯定不是这样，虽然我也知道就算留学回来也不一定能有什么成就，只是不希望你会有遗憾。”

    林疏久久地看了她一眼，说：“我真的看不透你，你好像总有好多副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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