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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兮祸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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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水草、树桩或石头上了。他环视一眼围观的群众,又瞟了眼站在他右侧的孙乡长。孙乡长心领神会,立刻冲围观的群众喊道:“各位老乡,谁能下水把方局长的鱼钩摘下来,我给他十元钱!”

    群众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应承。

    “我再加十元,给二十元,谁去?”孙乡长那烧火棍敲破锣似的声音在岸边回荡。

    有几个人开始小声嘀咕,但却没有人迈步。

    “乡亲们,咱可不能忘恩负义呀!咱们乡历年来的扶贫救灾款物可都是贾局长特批的呀!今年的指标还得请贾局长照顾呢!”

    “别说了!”一个戴草帽的老汉不耐烦地说道“不过你可得说话算话呀!”旋即又转向一个十二三岁、长得黑不溜秋的小男孩,说道:“水溜子,二十块钱够你交学费了吧,省得你奶奶成天哭天抹泪的。不过可得千万加小心,水草缠脚啊。”

    叫水溜子的小男孩光脚赤背,只穿一条短裤,只见他轻轻一跃便钻入水中。不一会儿,他就把头探出水面,嫩声嫩气地喊道:“不行呀,鱼钩夹到石头缝里啦。”

    树墩子似的王副县长冲河中喊到:“小家伙,你一定要想办法呀!咱们可不能对不起方局长啊!再说啦,我也不能叫你白干,我再给你十元钱。”转头对方平安讨好道:“真是小滑头!”

    水溜子重又扎进水里。岸上的人们瞪圆了双眼,屏住了呼吸。几只野鸟的啁啾使水库周围显得更加寂寥。水面上异常平静,只留下一圈圈涟漪在逐渐向外扩散。

    大约过了一袋烟工夫,河里仍未见任何动静,戴草帽的老汉感觉有点不对劲,他试探地喊水溜子两声,没有反应,就焦急地说:“不好,快去找于老七!”

    人们知道于老七水性好,几个人就急切地向山上跑去。五个青壮汉子索性一边喊着水溜子的名字,一边跳入水中。

    等到于老七和几个汉子把水溜子捞上来的时侯,水溜子已经断气了。只见他被泡得通体发白,脚上缠着水草,一只手还紧紧攥着一把鱼钩。

    一位头发花白的农妇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紧紧抱着水溜子的尸体,撕心裂肺般哭喊到:“我的好孙子呀!你咋让鬼草缠了脚啊,我这可咋向你爹娘交待呀!”随即昏了过去。

    呆若木鸡的方平安突然觉得此人面熟,便悄悄地询问身边的一位青年。青年说:“老太太叫白素花,十年前老头和儿子上山拉石头,连人带毛驴车掉进山涧里,都摔死了。儿媳妇一股急火攻心就疯了,后来就走丢了”

    方平安只觉得胸中有一块巨石压迫他,使他喘不过气来,他只嘟囔到:“这是我的孙子啊!”就腿一软,什么也不知道了。

    戴眼镜的田秘书见病床上的方平安醒过来,赶紧凑过去轻声说道:“方局长,请您放心,我已经把这件事协调好了。王副县长和孙乡长口径一致,都提议把这件事定性为‘革命少年舍己救同学’,并且给他家属五千元钱,一定要轰轰烈烈地厚葬,堵住村民的嘴。我还打听到这孩子的大名叫周小宝,所以我连夜起草了关于在全市开展向舍己救人的好少年周小宝学习的号召,请您过目、阅批”

    方平安听到这里,只哽咽地说了一句:“他叫方小宝”就头一歪,又昏死过去。

    读完钓鱼,您一定以为陈重任的小说获了大奖,他的领导就会不计前嫌而使其平步青云了,非也!滨州市人事局主持工作的殷副局长是个老钓鱼迷,三年前与司机下乡,司机跌落水库淹死了,此事被政府行文确认为司机因轿车水箱漏水,在打水过程中不慎跌落水库窒息死亡,定性为因公牺牲,并且拨给他家属一笔可观的安抚金。可私下里人们却传言二人一起去钓鱼,殷副局长钓到一条大鱼后,用牵遛的方法磨得鱼的性子平静下来,力气逐渐衰弱下去,这时,司机赶忙跳进水里用抄网捞鱼,没想到这鱼还未精疲力竭,仍向河中猛窜,司机也随着向河中走去,一不小心跌入水中锅底坑,可怜这旱鸭子就一命呜呼了。

    陈重任接到殷副局长要召见他的通知后,便四处打探消息,琢磨领导的真正用意。当他得知殷副局长与司机一起钓鱼、司机被淹死,致使殷副局长主持工作三年而未能转正时,就明白此次领导召见是凶多吉少了。

    殷副局长和蔼地说:“你的小说我已拜读了,文笔不错,构思也好,应当继续努力呀,争取获大奖,最好是全国的大奖!”他那秃顶闪闪发光,似也温和,陈重任提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不过呀,你还年轻,不能听风就是雨呀,事实就是事实,是任何人也推翻不了的,更不能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啊”殷副局长不动声色地说着,还给陈重任沏了一杯荼。

    陈重任不知如何是好,便语无伦次地应和着“我是胡乱瞎写,领导不能拿这篇小说当真,再说我也不知道您和司机钓鱼——不,不,是司机打水掉到河里的事,这事我是今天早上才听说的”

    殷副局长有点不悦,但马上又作出笑脸“你这小同志呀,这样想是不对的,写东西是要负责任的,怎么能胡乱写呢?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想怎么写就怎么写,那社会不乱套了吗?这几年有人对社会不满,肆意造谣诽谤,他们甚至于把天下看成一团黑。这不是个小问题,这是政治觉悟和政治立场的大问题呀!当然了,你不是那种人,你是被他们蒙骗了。所以有人提出来要处理你,就是说组织上可以批评,行政上可以处分,或者到法院告你侵犯名誉权,这些提议都被我否决了。”他略停一下,似乎在观察陈重任的表情变化。

    陈重任第一次直面领导的批评、并且是软刀子批评,就更显得六神无主、不知所措了。他面颊绯红,额头冒汗,不知点头称是好,还是鞠躬行礼好。

    “所以呀”殷副局长踱着方步,缓缓说道“我没有怪罪你,也不想处分你,你只要在刊登过你小说的所有报刊上登一则声明就行了。你看看,稿我都替你拟好了。”说着,他从办公桌上拿起一张“作者声明”打印稿递给陈重任。

    陈重任嗫嚅地说:“您可能误会了,小说本身就是虚构的,况且在这篇小说开头我还特意写了‘作者忠告’”

    “还是耍小聪明吧”殷副局长仍然和颜悦色“‘故事是虚构的,请不要对号入座’,这在哲学上叫什么?不是双重否定表示肯定吗?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贼喊捉贼的小把戏。你还年轻,又大学毕业,有前途,好好干吧!”他用右手轻轻地拍了拍陈重任的肩膀。

    陈重任彻夜未眠,权衡利弊,决意首先还得保住饭碗。于是,他第二天清早就给那位编辑同学打电话,央求他在报刊上发表声明。

    不久,所有刊载过钓鱼的报刊上都刊登出了殷副局长拟就的这样一则声明——

    “作者重要声明:小说钓鱼系作者偏听偏信传言,未作细致调查研究的杜撰之作,文章既无确凿的事实依据,也没有真实的人物原型,切望广大读者不要以讹传讹!

    陈重任

    某年某月某日”

    刹时间满城风雨,舆论哗然。

    d篇:围城导致——四起四落

    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陈重任因为写了三篇小说而使其朝褒夕贬,最后落得个朝不保夕,孤家寡人,如同落水狗的下场,这的确叫他寒心。吃了十年黄连,终于巴嗒巴嗒嘴,知道了苦从何来。同时,满肚子墨水无从挥洒,又使其异常苦闷。在他的想象中,当今的社会,应是一个有序竞争的社会。可悲的是,现在引入了竞争机制,而有序的环境却未造就出来。这日,他恰好校对一篇漠南某县贿选的消息,文中说,该县正副五名县长,其中三名系贿选而来,此三人已被司法机关立案侦查。为此,他那脱缰野马似的思维又驰骋开去。但这次,他即未写人,也未特意注明什么“作者忠告”而是盗用钱老名篇围城的题目,描述了一群动物的竞争。这篇小说在岭南寓言上发表后,没想到却给他带来了生平最大收获——娶了一位花容月貌且嫁奁不菲的老婆。是什么神灵暗中保佑他撞上鸿运、发了艳福呢?您不妨先读他的小说,就会逐渐知晓个中奥妙。

    漠北森林之王赤吼狮不慎落入人挖的陷阱遇难,野兽国王传旨,要求漠北区在一个月内选出新的森林之王。选举方式为无记名投票,得票多者当选。尽管表面这样安排,实际上,国王心里早有人选,他深知真正有竞争力的无非是斑斓虎和花狸猫。斑斓虎多年来辅佐赤吼狮治理漠北,二位配合默契、主持正义、治理有方,所以深得民心,连年在八大区年终考核中都名列前茅。并且斑斓虎作为后续力量,还参加过为期六个月的后备干部培训班。不论是政绩、能力、水平还是个人品行均在花狸猫之上。但花狸猫也有花狸猫的优势,一则它机敏,头脑活络,点子多。二则它人缘好,除与老鼠为敌外,别无仇者。最难能可贵的是,它能与“人”这种最难沟通的动物交往,并且深得“人”的信任,感情甚笃。如它能当选,也可以优化野兽王国的外部环境。

    圣旨一下,百兽纷纷动作。有亲投亲,有友靠友,请吃、送礼、拉拢、许愿以致于献色者不计其数。鬼精灵花狸猫辗转反侧,一夜未眠,最后制定出二点制胜方案:一为拉,即着眼于广大民众,要化敌为友。漠北鼠患严重,因为鼠类数量最多,约占动物界的六成以上,如将其争取过来,可操胜券。二是竞选对手主要是老虎,它威信高、力量大。如给它设置点障碍,制造点麻烦,即可轻松取胜。

    于是,次日在森林的老槐树下便张帖出一份醒目广告:花狸猫捕食培训中心举办麻将培训班,专授麻将制胜秘笈,欢迎各界朋友踊跃参加。

    这花狸猫鬼点子就是多,它早就知道老鼠在半夜深更偷偷窜入人类居住地盗窃食物时,发现人们不知从何时开始酷爱四人围在一起砌长城,起初以为这是人类发明的防鼠新招术,几经试探后才晓得,当人们挑灯夜战打麻将时,你就是把他的孩子偷走也不会被发现。于是,每当它们听到屋内有麻将声,就放心大胆地吃喝、搬运。后来,它们索性找麻将声响处偷盗。四只长辈老鼠出于好奇,还在一户麻将铿锵作响的人家找到一副闲置的塑料麻将牌,它们分五次将它搬回洞里,而且学着人类的规则和打法,展开了围城游戏。一传十,十传百,几个月后,在漠北森林里凡是有老鼠的地方就能听见清脆悦耳的麻将声。所以,花狸猫抓住鼠类的特点和嗜好,适时举办了麻将培训班。一时间,鼠类热情高涨、踊跃参加,仅仅二十几天,漠北鼠类就得到了一次全面培训,打麻将的技术水平得到了空前提高。预期的效果达到了,即,鼠们洞洞说猫好话,个个颂猫英明。其实,花狸猫的培训内容只有三项:一是传授人类发明的“瞒上家、盯下家、招招制敌赢三家”的绝胜秘籍;二是教授快速繁殖后代的最新方法;三是在每期培训班结业时,向每名学员赠送一副或猪骨或羊骨的袖珍麻将牌。

    当然,花狸猫也没忘记给老虎使绊子。它用花言巧语兼物质利诱的方法,买通了绿嘴鹦鹉和红脸八哥,二鸟整日在天空盘旋,高声叫嚷:“老虎傲慢!老虎贪污!老虎作风有问题!”弄得流言不断、蜚语四起,百兽个个唯恐避虎不及。

    由于老鼠本来繁殖就快,加之与猫为友,再无宿敌,更兼花狸猫教授的速殖新方法,致使鼠界数量剧增。选举那天,花狸猫如愿以偿,以高票当选为漠北新一届百兽之王。而那只自赤吼狮死后一直主持工作的斑斓虎,自持德高望重,始终未把花狸猫等竞选对手放在眼里,一直我行我素,对流言蜚语不屑理睬。当得知它获得的赞成票数仅为花狸猫的十分之一时,不禁昂天长啸,气得差点跳入山涧自尽。但它转念一想,这肯定是花狸猫捣的鬼,遂三步二个虎跃窜入花狸猫培训中心。可花狸猫早有防备,看见老虎身影就噌噌几下爬上了门口大树。斑斓虎在树下气得瞪着眼晴直喘粗气。

    花狸猫嘲笑它道:“想开点,你不是我的对手。”

    斑斓虎声嘶力竭般吼道:“你手段卑鄙!”

    花狸猫在树枝上一边荡着秋千,一边教训老虎道:“论辈份,我是你的长辈,你千万别忘了,虎是猫的徒弟呀!你的祖宗不管怎么勇猛,怎么乖觉,也没能从我们猫的手里学到爬树的本领。”说着,它又一跃跳到另一棵树上,反问到:“什么叫卑鄙?去他妈的崇高吧!只有得到的才是真实的!”

    斑斓虎低头陷入了深思。

    花狸猫教导老虎到:“你犯的最大错误就是脱离群众,你自持清高、鄙夷庸俗,不把大伙放在眼里,更不知道怎么联系群众、什么叫投其所好,现在终于吃到苦头了吧!”

    老虎许久才抬起头。它冲着树上的猫诚恳地说道:“是的,大王,我现在是您的臣民,我还得继续向您学艺!请您收下我这个学生,请您教会我打麻将吧!”

    虎威尚在否?

    您读完围城肯定纳闷,文中与女子无涉,陈重任何以因文讨得老婆呢?别忙,听我慢慢道来。

    原来这滨州建筑行业有两个“麻”巨头,一个叫麻仙,一个叫麻杆。麻仙原为一个乡村土木工匠,他中年丧妻,独自拉扯女儿过活,虽然早期吃了些苦头,但因其脑瓜活,出道早,很快就赚了大钱。三年前在滨州成立了一家建筑公司,麻仙自任总经理,女儿任副总,他的女秘书兼情妇为财务总管,生意作得越来越大。麻杆却是正规建筑大学土木工程系毕业的高材生,他接任州建筑公司总经理后,苦心经营了五年,终于重新打造出国有公司的这块质量品牌,税利也在逐年攀升。

    单说这女秘书却是个半吊子文学青年,国内的主要文学期刊她每期必看。这日,当她读到围城时似乎悟出点什么,就向麻仙推荐。麻仙这个称呼是因其麻将技术精湛而得来的,据说麻仙玩麻将想赢多少就能赢多少,想输多少就会输多少,并且目标明确,想赢谁就能赢谁,想输给谁就会输给谁,牌局形势完全掌握在他那双熊掌般的手中。他只要一使用麻将这个利器,就没有打不通的路,没有办不成的事。当然麻仙对文字并不感兴趣,女秘书就说“这花狸猫简直就是你的化身,多么聪明智慧,真正实用主义哲学之英雄也!”

    麻仙只有点头称是的份,因为他大字不识一斗。

    “如果今年竞标时你不采用花狸猫的手段,不把招标办的人拉过来,不把其他几个竞争对手搞垮——尤其是那个麻杆,人长得跟根棍儿似的,整天嘴里嚷什么‘公平呀、公正呀、科学呀、守法呀、诚信呀’,人却胆小如鼠,前怕狼后怕虎的,一点手段都没有,别说他大学毕业、就是博士生毕业也不是对手,最后结果怎么样,这二栋楼的工程还不得乖乖地落到咱们手里吗”

    于是二人商议,找作者面谈,看有无利用价值。见面后双方均有相见恨晚之感——这主要是因为陈重任与那位副总一见钟情,很快便坠入了爱河。再后来就是陈重任成了麻仙家的上门女婿。这回陈重任可滋润了,内有娇妻,住有豪宅,出有名车,背后有大款岳父作后盾,他真是春风得意呀!

    忽一日,正准备进行峻工验收的一栋六层大楼倒塌了。岳父、妻子及女秘书慌忙收拾细软,星夜逃走。临走时,妻只对他说:“如将来你走在我前边,我将为你殉节!”司法机关立案后,通缉了三人,查封了房子和汽车,陈重任又背着行李卷回单位宿舍去了。

    后记:陈重任萎靡不振、精神恍忽,整日以酒浇愁。某日,人们发现他的宿舍人去屋空,桌上放着一个空酒瓶和一支秃尖的英雄牌钢笔,下面压着一张纸,写有三个大字:“我去也!”下面又有一页稿纸,其上书曰:

    殉情

    月黑风高夜。公园。一对青年男女(便衣警察、局长特派)热吻。三青年(专事冒充警察、敲诈勒索者)出现。断喝:卖淫嫖娼当罚。抓青年男女到一屋。二人发出信号。警察包围此屋。三青年中领头者解衣露出炸弹:要老板及其女来。警察将已拘捕的老板及其女带来。交换人质。领头者猛将青年男女推出屋外。爆炸。领头者、老板及其女死。警察拾一纸片:我本良民,娶女为妻。今日殉情,父当作陪。

    不知是陈重任记下的梦境,还是他写的小说梗概。

    王编辑说:“他疯了”

    李编审说:“他已经疯了”

    黄主编说:“他原本就是个疯子!”

    人们再也没有听到陈重任的任何音讯。他也许如同一粒尘埃,回归自然了吧。

    作于2002年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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