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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心动魄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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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清明时节。

    我跪在母亲坟头。

    母亲长眠在此已快二十七年了,却总是引起我牵心动魄的思念。这是因为母亲苦难的一生留给我的印象太深刻了,令人无法忘怀。此时此刻,我看着母亲坟上的野草,泪又止不住地流。那些悲酸的往事,便又在我记忆的拷贝上连续不断地放映出来。

    母亲出生于一九二三年,十八岁嫁给父亲,便挑起了一个贫苦农家的家庭重担。当时爷爷还活着,上有老,下有小,家境潦倒,穷困不堪。母亲是个好强的人,不甘于人下。她动员全家人勒紧裤带过日子,苦撑苦熬,终于在一九四七年买上了两亩薄田。像长期泅水疲惫已极的人见到陆地一样,一家人那皮包骨头的脸上都绽放出了希望的欢悦。然而,这希望之光很快就熄灭了:一天夜里,伪乡长带了几个兵丁突然闯到我家里,一口咬定父亲私通共产党,就把父亲绑走,并将他投进了大牢。这真是晴天霹雳,爷爷被气得一病不起,母亲哭肿了双眼。后来伪乡长放出话来,说只要我家肯出钱,父亲就还有救。在这种情况下,当然是救人要紧啊!母亲咬咬牙,只好又卖掉了那两亩田。这样一来,父亲虽然救出来了,可全家人多年忍饥受冻白费了,全家人多年的血汗白流了,全家人多年憧憬的希望又忽地破灭了。母亲的心碎了,她难以承受这样的打击。在一个天高月黑的夜晚,她摸到那两亩田里,手扒着泥土,昏死了过去。当父亲找到她时,她衣襟上沾满了从胸腔里吐出来的鲜血。从此母亲患了痨伤病,身体更弱了,眼窝也深凹了下去。全家人继续在穷困中苦苦挣扎着。

    幸而只过了一年多就解放了。但是,由于我们国家贫困落后的渊底太深了!谁也没有想到,从解放时算起,我们居然用了三、四十年的时间才挣脱了贫困的羁绊。三、四十年啊!

    我幼时嘴特别馋,常常被走乡串村卖麻糖的麻糖匠“勾引”得馋涎欲滴。那又香又甜的麻糖,当时在我心目中是世界上最美好的食品,以为天王老子受用的也不过是这东西了。每当麻糖匠一进村,就“铛铛铛”地敲响了那手中的铁器,我立即就能听见。于是我便飞一般地奔去,跟在那麻糖匠后面,眼睛贪婪地盯着挑子里那馋人的麻糖,不停地咽口水。盯了一阵后,便又飞身回家,缠着母亲要钱去买。当然那是根本达不到目的的。每逢这时,母亲先是好言相哄,哄不好就打。归根结底,那麻糖是买不到的。麻糖匠远去了,我总是失望地站在村口,将手指噙在嘴里,呆呆地目送着。于是我迫切地希望有钱,有钱就可以守着那麻糖挑子吃个够。哪怕只有一角钱,也可以解解馋啊!

    这年春节,我跟着母亲走了几家亲戚,终于挣得了两元“过年钱”我高兴极了,天天盼着麻糖匠来。可麻糖匠还没来,钱却让母亲哄去了。她说怕我把钱弄丢了,先替我保管着,等麻糖匠来了就给我买。第二天下午麻糖匠就来了,我一听到那“铛铛铛”的铁器声,立即去找母亲。我没有想到,母亲此时却反悔了。我感到自己上了大当,气势汹汹地和母亲辩理,又哭又闹。母亲也恼了,打了我两巴掌。我觉得母亲不讲理,一怒之下就赌气跑出了家门。那正是春寒料峭的时节,寒风呼呼地刮人皮肉,我衣着单薄,瑟瑟发抖地躲进村头一座破庙里。整个下午我都在生母亲的气,觉得她不疼我不爱我,我满肚子委屈。天黑了,在呼叫的寒风中忽然由远及近传来了母亲呼喊我的声音,那声音长长的、凄凄的。我没有理她,任由那喊声远去了。天更黑了,风更猛了,整个天地似乎都在寒风中抖动。这时母亲的呼喊声又由远及近地传来,那尾声拖得更长,声调更凄厉,感情更悲怆,在无边的黑暗和寒气中颤颤的,带着发抖的哭音。我终于忍不住了,箭一般地从黑暗中窜出。母亲一把拉住我,在寒风中把我紧紧地拥抱到怀中,同时一串冰冷的泪珠落在我的脸蛋上。“孩子,原谅娘吧,我求求你!”良久母亲才颤声说出这样一句撕心裂肺的话来。

    事后我好像稍微懂事了一点,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缠着母亲要钱买麻糖。但那时我毕竟是个孩子,终究没有挡住那麻糖的诱惑。一天,当麻糖匠又来的时候,我悄悄地在门后挂着的母亲的衣服兜里偷了三角钱,跑到麻糖匠那里全买了麻糖。在小伙伴们一片羡慕的目光中,我美美地享受了一下天王老子的生活,真是快活极了。没想到小伙伴中出了个奸细,迅速将这事告诉了母亲。母亲这次却没有打我,只是叹道:“你啊,知不知道那钱要买两斤盐巴了?”我看得出,母亲很痛惜那三角钱。我当时心里还悄悄地埋怨母亲,觉得她太小家子气。而现在想起来我才真正体会到了母亲当时的心境,当时哪怕是一分一厘钱,对我们那个穷困的家庭来说,都是多么重要、多么珍贵啊!那些钱是决不能花在买麻糖之类的奢侈品上的。

    一九五八年后的几年里,由于内灾外患,我们的国家面临着一个极其困难的局面,人民普遍处在饥饿之中。

    一九六零年的春节到了,这个春节没有鞭炮声,没有孩子们的嘻闹声,也没有人们相互拜年、相互拱手道贺的贺喜声。初一这天,母亲就带着我们姐弟兄妹五人到野地里去挖野菜。老天似乎也在怜惜天下受苦人,这天天气异常的好,阳光格外和煦,也没有风。到正午时我们挖满了一背篼野菜,就围坐在母亲身边歇息。母亲身体更弱了,由于长期饥饿,缺乏营养,浑身已浮肿,用手指轻轻地往身上一摁,就摁下去一个窝,很久都恢复不了原样(这是当时中国较普遍的“时代病”)。我们刚坐下来一会儿,母亲开始不停地咳嗽,喉头像拉风箱一样呼噜呼噜地响。姐姐用手在她背上轻轻地不停地捶,我们看着,心里都很酸楚。饥饿是当时最危险、最凶狠、最现实的敌人,它已无情地夺去了不少人的生命。忽地,我想起了小人书上有关农民起义的故事。那历代的农民起义不都是起源于饥饿吗?于是我好奇地问母亲:“人都饿成这个样子了,咋还没有起义的?”我话音刚落,母亲便“啪”的一巴掌打在我细细的后颈上,我顿时感到后颈热辣辣地疼,那一巴掌母亲使出了很大的力气。“混帐,不准瞎说!”母亲浮肿的脸上,双眼生气地圆瞪着,样子确实令我吃惊。我惶恐地看着她,不知为啥惹她动了这么大的肝火。过了好一会儿,母亲的怒容才减退了一些,她叹了一口气,说道:“现在穷些苦些也比那解放前强多了!孩子们,一定不能和这个社会唱反调!记住,千万要记住,要记一辈子!我们国家现在是暂时遭了灾遇了难,过不了多久就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我看着满身浮肿、上气不接下气的母亲,内心被强烈地震撼了。

    到了春末夏初青黄不接之际,我家的日子更难过。这时地里的野菜已挖光,树叶也老得不能再吃,麦子又没有成熟,就全靠政府发的一点救济粮过日子。我已经逐渐懂事,虽然饥肠辘辘,但能忍着。弟弟妹妹们则不行,直喊饿。傍晚,月亮升起来了,圆圆的,把它那柔柔的光辉飘洒在原野上、树木上、房屋上。我家院中有棵老槐树,每逢这时,母亲总爱把我和弟弟妹妹们叫到槐树下讲故事。微风轻轻地滑过地面,土墙根的蟋蟀在起劲地弹唱。母亲望着明月讲月中的玉兔和嫦娥;指着闪烁的群星讲炼石补天的女娲和天上的神仙。但她讲得最多的还是人间的故事,那些故事里有令人憎恨的恶人,也有令人敬仰的英雄;有缕缕的哀怨,也有无穷的欢乐;有诉不完的人间悲苦,也有令人神往的境界和未来。月儿更亮更圆了,夜更加静悄悄,母亲的故事好像感染了一切,槐树的枝叶在兴奋地摇曳,蟋蟀也停止了它们的弹唱,在屏声静气地听母亲讲。弟弟妹妹们不再喊饿,我也不再饥肠辘辘。美妙的故事把我们带入了一个崭新的天地。我真佩服母亲,她从没上过学,却知道得这么多,并且能把故事讲得如此精彩。夜深了,人们都睡熟了,但母亲讲的故事却使我兴奋得不能成寐。我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溶溶的月色,听着大自然夜间的各种声响,还沉醉在那故事中,还被母亲讲故事时那动人的声调、神态、感情所激动。我慢慢体味着,从那些故事里,我感受到了母亲那颗永不悲观、永不低头、永远抗争的不屈的心;感受到了母亲对生活的丰富想象和执着的追求;同时还懂得了人世间的美与丑、爱与恨

    一九六二年,我初中毕业后考取了县一中。我要上高中了!我兴奋得直向母亲描绘我的美好未来。但很快我就醒悟了,我上不起这个学呀!我家本来就很穷困,偏偏那年夏季接连不断的大雨又将我家仅有的三间破草屋淋垮了两间,一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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