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适从

    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所适从！

    我会在业余时间，习惯性地冲好咖啡，置于案头，让绕缭的热气氤氲成一种写作的氛围，让自己沉浸进去。这是我多年前的一种状态，这种状态应该说是良好的，并且延续了好长一段时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仍然会在业余时间，习惯性冲好咖啡，坐在电脑前，以为自己会写些什么，而往往，多数时间我写不了什么，不是不想写，而是不知道写什么好。

    这个年头，写作的人不是少了，而是多了，似乎稍微识点汉字的人都能够写作。从那些文学网站来看，写作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什么都写，什么都敢写。该写的，不该写的，毫不含糊地写了下来。美的、丑的、纯的、脏的汹涌而来。

    而且，我们面对的又是这样一个热爱炒作的年代。文学界也不例外，炒作的结果，一大批美女作家给炒红了；一大批少年作家给炒出来了，一时间，他们的书占据了各大书城，销量少至几十万多到几百万册。不光出版商赚了钱，这些被炒作的作家们也都发了。于是乎，许多少年才俊都奔着这条既给出名又能发财的捷径而去。那些原本还是孩子的“作家”们，一个个少年老成，愤世疾俗“嚯嚯”磨着笔刀，挥洒起来，居然也有了刀光剑影、腥风血雨，更有了魔幻、奇幻、空幻、科幻等等等等的“幻法”让人觉得这人世不是人世，而是什么“幻世”神神鬼鬼、妖妖怪怪的，既恐惧又虚幻。

    如此一来，这个世界就因此而“幻”了起来，一切“幻”着的人与事也都虚虚的、无法凝定了。很多原本平心静气的作家也被这股“幻”气给带得浮躁起来，再亦找不到一个沉着宁静的写作状态。

    没有了冷静思考，没有了“语不惊人死不休”没有了十年磨一剑，没有了沉甸甸的文字了，所有的汉字都像长了翅膀似的，保持着一种飞翔的姿态，不经意间把那股庄重高贵的气质给分解了。汉字沦落了，汉语言亦多数都失去了应有的矜持感。

    其实不是我一个人，就连一些著名作家也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所适从。他们仍然热爱写作，严肃地面对自己钟爱了一生的文学，用笔醮着心血而写，耐着性着，一个字一个字地诉说着本该属于文学的语言。可是，书写成后，却出版不了，原因是这么严肃的纯文学，现今没有多少要看了，人们要看的是那些带朽的文字，那些快餐似的文字，没有人能够像作家本人一样耐着性子来看你的书了。销量不好，哪怕你写的能传几百代，还是没有出版社能够接手的。我熟悉的一位作家，八十年代，曾连续两次得了全国中篇小说大奖，一时名声雀起，红遍大江南北的。前段时间，我与他通电话，问他最近在写什么书？他说还写什么书，连书也不看了，一有空就去钓鱼，有搭子的时候打打牌叉叉麻将。不写书了，这已经不是写书的年头了，这是个不会写书的人在那儿一个劲地写书的年头了，我们只好呆一边去。我说你前两年不一直在写吗？他说是呀，十年间写了三部长篇小说，只出版了一部，还是老朋友重面子给出的，还有两部束之高搁了。

    悲凉感前所未有地产生了。我们热爱写作的时候，文学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我们是一个个虔诚的信徒，无怨无悔地走在这条寂寞的朝圣者的路上，虽苦犹甜。没有多少名，更没有多少利，只因为深深地爱着，便无怨无悔地付出着。而今，仍然深深地热爱着，也仍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却无从朝圣起了。朝圣者的路上多出了许多条小道，朝圣者不知道要往哪儿走。看上去哪条都可以走，其实哪条都不适合自己走。无奈之间，只得放慢朝圣的脚步，在十字路口徘徊彷徨甚至消沉颓废。

    我至今依旧热爱着文学，仍是一个十足的文学爱好者，可是已经好长时间不写一个字了。看着自己写出来的那些字，都会有一种心疼的感觉，就像一只只亲手采摘的果子，哪一只都不忍舍弃，可哪一只都要面临腐烂时的那种感觉。

    这是一个玩文学的时代。如果玩不起，那就不要再搞文学了，没有人会对玩不起文学的人感兴趣。

    难道真正的文学时代要谢幕了吗？

    2005年1月6日晚于比竹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