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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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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间她终于结束了冗长的仪式被送到圣樱宫。她不知道这里是不是为了她才改的名字,因为图中并没有樱树的影子,只有一些火红的秋枫还在枝上摇曳生姿。

    爆女们排成一排过来行礼“给娘娘见礼,陛下随后就到,娘娘请回屋更衣等候。”

    她明白宫女的意思,圣皇就要来了,她要准备侍寝。

    沐浴,更衣,点妆,她很木讷地做完这一切。她甚至强迫自己不要过分去想别的事情,只是尽好身为皇妃的义务和职责。但是,直到她回到房间,发现圣皇已经坐在床边等她的时候,她的心头涌起一句奇怪的感慨逃不掉了!

    圣慕龄直视着她,点点头,一指自己的身边“坐吧。”

    “谢陛下。”她很规矩地坐下来,却刻意保持了一小段距离。

    “从今日起,你已经是朕实至名归的妃子,在人前不要再自称‘民女’了。在朕面前要称‘臣妾’,在外人面前要称‘本宫’。”

    “是,臣妾知道。”她恭敬地回应着他的话。

    盯着她低垂的眼睑,他沉声说;“就是在令狐笑那家伙的面前,也毋需再矮他一截,现在你是君,他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明白吗?”

    她微微一震,扬起睫毛看着他“陛不想要令狐笑死吗?”

    “不,”他细白的牙齿咬着精致的唇型“朕只想让他痛苦、生气,却无从发泄,但是,不要他死。”

    “陛下认定臣妾可以做到这些?”她总觉得圣皇为此而娶她是一件有些冒险的事情。

    圣慕龄诡笑道;“除了你以外,还有谁可以让令狐笑动容变色?朕对你,非常放心。”

    贺非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再度垂下眼睑“臣妾遵旨,一定不负圣命。”

    “那么,现在我们该做什么呢?”他的手指悄悄来到她胸前的衣襟上。

    她的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上,那双骨架清瘦的手本来十分赏心悦目,但是她却必须强烈控制住自己的身体才不至于跳起身逃离。

    但是,他并没有脱掉她的衣服,他的手向上攀移来到她的颈上,摸了摸她的肌班,喃喃自语道;“女人的身体和男人的的确不同,连肌肤都可以这么柔美。”

    当圣皇手指碰到她的肌肤时,她觉得自己的皮肤表面一定泛起了难看的疙瘩。一瞬间她想到的竟然是令狐笑的手指,那么冰冷又那么强势,正如他的吻一样

    她简直痛恨自己此时的心。明明将要委身给一个男人,心中却总惦念着和另一个男人的亲密碰触。这不是一种背叛吗?

    圣慕龄的手指再移到她的唇上,那双鹰眸紧缩,低语之声更加诡异“多漂亮的唇,被亲到一定是很甜蜜的滋味吧?”

    她阖上眼,等着承试粕能将要到临的暴风雨,但是片刻的沉默之后,他突然起身,大步走出了喜房。

    贺非命怔住。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对,惹得圣皇不悦?还是另有原因让圣皇离开?无论是因为什么,从圣皇匆匆凌乱的脚步声中判定,他此时定然是有着满腔的愤恨。

    谁让他这么愤恨?

    她怔怔地在屋内坐了许久也不见圣皇回来,再过了一阵,有宫女进来说;“王另有事,请娘娘先休息吧,不要等他了。”

    她呆了一瞬,笑了。不知为何,就好像一块石头在心里落了地。

    但她也没有睡,推开房门,走到院内的枫树旁,手掌抚摩着树干,轻声自语“这就是皇宫啊。以前听人说,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现在进了宫才知道,这宫门何只是深似海呢?”

    “深似海的不是皇宫,而是人心。”那样幽冷的话,在这样秋意浓浓的夜晚响起,让她惊诧、怀疑。

    万万想不到,令狐笑竟然会突然出现。他负着双手站在院门口,仿佛已经伫立在那里很久了,出声之后他也并没有定近,只是悠远地抛过来问题。

    “娘娘如今在宫内已经有檀郎了,难道宫外还住着一位萧郎不成?”

    若不是月色昏暗,只怕她脸上的红晕都会被他看去。

    她努力用平淡的口吻说;“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若是都用诗词来套眼前的情景,丞相大人似乎也不应该在此时此地出现吧?”

    “今日是娘娘的册封大典,微臣要亲自打理的事情太多,所以还没来得及当面和娘娘道贺,此时刚刚抽空,特意来拜见娘娘。”

    她回应道;“多谢丞相大人的盛情,那一道册封圣旨写得真是文词华美,堪比屈原曹子建。既然丞相大人也操劳了一天,请回去休息吧。这里到底是后宫女眷住的地方,男女有别,请不要落人口舌。”

    花丛树影后,依稀看到他在笑。“娘娘大概是不知道,这宫内微臣可以行走自如,而且毋需任何奉旨传召。至于说男女有别,微臣看娘娘真正想说的是尊卑有别吧?如今娘娘在天,微臣在地,娘娘一夜之间就变了身分地位,微臣是应该小心礼敬,免得当日在微臣丞相府内发生的事情重演时,坏了娘娘的清誉。”

    “你”被他戳中最心虚的那一处,贺非命有点恼羞成怒。“你还敢提?!”

    “有何不敢?微臣做的事情从来都是敢做敢当。”他陡然一转话题“今晚圣皇不能和娘娘同榻而眠,夜深露重,娘娘请多穿御寒的衣服,不要伤了贵体。”

    “你、你想暗示什么?”他怎么就断定圣皇不会和她同寝?难道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都要和他先打招呼不成?

    令狐笑仿佛胸有成竹“娘娘之所以会被圣皇看重是因为娘娘的智慧,而不是娘娘这个人。微臣好心提醒,请娘娘不要太高估自己了。”

    “你到底想暗示什么?”她终于忍不住开始逼问。“不必说话总是这么尖酸刻薄,故意带刺,本宫不怕这些。”

    “哼,做了一天的娘娘,竟然连‘本宫’都说得如此自然流利,看来娘娘的确生来就该是娘娘。”他的声音竟然也高了几分,显得更加“尖酸刻薄”了。

    贺非命想冲着他发脾气,拿出娘娘的气势赶他走,但是不知怎地,话到嘴边又觉得很气馁。和他这样斗嘴有什么意思?难道这就是她想要的公平战斗吗?

    她叹了口气“算了,随你怎么说,反正如今我的确做了樱妃,丞相大人,您呼风唤雨的日子也许已经不多,请您也早作准备。”

    “多谢提醒,只是朝政是男人的天下,本相从不相信女人可以位列其中。所以从明日起,本相必然竭尽所能,不让娘娘如愿。夜已深,请娘娘安寝吧。”

    他走了?她浑身的力气一泄,靠在树干上喘了口气。

    还是以前坐在街边,摆一张小小的算命桌子时轻松惬意,那时候没有这么强大的敌人,也不需要天天勾心斗角,更不必因为他的一句话、一个动作而心神不宁,方寸大乱。

    抱臂胸前,她垂着头,一任冷风吹过身体,打透了衣服和身心。

    “难道娘娘真的准备靠冻病自己以博取圣皇之心吗?”

    那鬼魅一样的声音乍然又起,这一次居然就清晰地响彻在耳边。天!他不是已经走了?

    贺非命惊骇地拾起头,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站在她面前,不过尺余。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目光里已没有那丝冷漠的刻薄,淡淡地,竟好像还有一丝柔情。柔情?怎么可能。一定是月光落在他的眼中才让她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她苦笑地对自己摇头,说不定连现在眼前的他都是她的幻觉而已。

    “娘娘在屋内侍寝的时候这件衣服还可以穿,在屋外穿就未免太单薄了。”他还在说话,那声音实在是太过真实,让她不得不认识到自己看到和听到的的确都不是幻觉,因而更陷入惊诧之中。

    还未来得及开口质问他为何不走,一袭宽大的披风带着他的体温落在她的身体上。

    “娘娘如今是凤体了,必须小心爱护。如果娘娘自己没有这个自觉,微臣只好再多操一分心。”

    他亲自为她系上了披风的带子,黑眸幽幽地望着她的脖颈,唇边似有若无的淡笑让她更加不安。

    “看来陛下还不曾对娘娘有过‘非分之举’?娘娘要是想承欢就要多用些手段,多费些心思了。微臣劝娘娘近日还是先把陛下服侍好,然后再来和微臣一较高下。”

    他的话有点怪,不似平日冰山般无懈可击,语调也有些高,连眼神都闪烁不定。

    “打击我,让你快乐,这是你对付敌人的一贯手段?”

    她振作地昂起下巴,恢复到以往的平淡,用微笑做面具妆点自己的外表,掩盖心中划过的无名之痛。

    “丞相大人大概不知道,本宫是遇强则强,向来吃软不吃硬,丞相大人一再地威胁,非但不会吓倒本宫,还让本宫更多了一些继续和您玩下去的兴致。”

    “哦?是吗?”他挑起眉尾,那种激赏与嘲讽并存的眼神又从他的眼底流过。“原来你以为我在威胁你?我只不过是在给你一点有价值的提点,因为显然你还很青嫩。告诉你,可以算出人的前生和未来并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要能够改变并掌控他们的命运,才是一件真的值得自诏的本事。”

    “好啊,本宫的目标就是改变并掌控丞相大人您的命运。”她轻笑道:“请您也不要低估了我的实力。”

    令狐笑本能地又攥紧左手,深望着她含笑的眼,幽冷的眸子好似荡出了一片波光粼粼。

    她要改变并掌控他的命运?

    “死于非命”抑或“死于非命之手”当这句话第一次如此贴近地由她口中说出时,他却没有了最初的恐惧和担心。为何?

    不怕她,不怕她会让自己死于非命。只是恨她,恨她竟然为了对付自己可以做出任何牺牲,连献身这样的蠢事都能想得出来?

    好在圣皇是个道地道地的断袖之君,这个笨女人暂时可以保得身体的安全,不至于被“辣手摧花”

    奇怪,他干么为她担心?哼,让她倒霉,让她去栽跟头,让她一头撞倒南墙最好!

    他冷冷一笑,抽回了原本还停留在那件风衣上的手,重重地转身,大步离开。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回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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