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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风尘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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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为首一人,弯腰叫了声:“公子你出门呀?”

    燕青笑答道:“出去玩玩。”

    二虎子忙向前一窜,不想却为一黑高个一把给扯住了,一面道:“好小子,满街跑!你上哪去?”

    二虎子急得叫道:“余余公子!”

    黑大个见他认识燕青,不由一怔,把手松开了。燕青忙笑道:“我因初来北京不识路,所以请这位小哥儿带路,你们就让他出去吧!”

    黑大个笑了笑道:“当然当然”

    一面小声对二虎子咬牙道:“娘的!你倒会找靠山,该我的”

    方说到此,二虎子嘻嘻一笑,把那块银子往那黑大个手里一塞道:“拿去!拿去!这是四两,我满街跑对得住你了吧?”

    黑大个出乎意料之外的一惊,遂即眉开眼笑道:“小子!真有你的,得!你请吧。”

    这时燕青早已在门外了,二虎子笑着追出来,燕青问他道:“你给他说什么?”

    二虎子晃着脑袋道:“他奶奶的!这黑大个最不是人凑的”

    燕青皱眉一笑道:“你嘴里干净点好不好?”

    二虎子嘻嘻一笑,才道:“我就是上月偷了他二两银子花了,这小子就永远记住了,告诉咱娘,娘也没钱还他,这小子一气,给我来了个封锁,只要他站岗,我就一辈子别想出门,这还不说,他还关照所有站岗的,前门后门边门,我简直别想通过,这小子真损!”

    燕青也笑了,一面道:“这是你活该,谁叫你偷人家的钱?”

    二虎子一翻大眼道:“总共不过二两银子,谁也不是没见过,他妈的,黑大个以后走着瞧,等年下发饷,我不偷他个狠的,我就不姓二?”

    燕青一愕道:“你姓什么?姓二?”

    二虎子赫赫一笑,用手在后脑勺上拍了一下道:“我都糊涂了。妈的!把真姓都给忘了!”

    他说着站定了,仰头想了一会,才“哦”了一声,笑道:“想起来了,我姓钱。”

    燕青暗笑了声:“这小子真傻到家了!”

    当时忍不住笑道:“管你姓什么,我们走吧!”

    二虎子这一阵子劲可火了,一出门,就像是马出了笼子一样轻松自在。

    二人边说边走,渐渐就到了大街上了,冬天天黑得快,街上早就亮了灯了。

    北京城果不愧是天子脚下,热热攘攘好不热闹,二虎子指着这里那里,嘴中是道个不停。

    燕青初次入京,一时倒真看花了眼,二虎子还是真熟,逢人就打招呼。二人行到了一处,见前面围着好些人,隐闻锣鼓之声,敲得震天价响。

    燕青看了一眼道:“这是干什么的?”

    二虎子咧口笑一道:“是柳家班子,对!就是!”他笑对燕青道:“是卖艺的,我们看一看吧!”

    燕青摇头笑道:“那没什么好看,我们往前走。”

    二虎子连连摇头道:“公子你不知道,这卖艺的可比一般卖把式的强多了,人家是有真功夫,尤其是那小妞,嘿!”

    他缩了一下脖子,燕青这时身中听到锣鼓之声敲得更响了,并且听二虎子说得这么带劲,不禁有些动心。

    心中却想看看,这些卖艺的,难道还真有什么惊人功夫不成?

    当时忙把身后佩剑,往后拉了拉,为外衣遮住了,二虎子早已分开人群,大嚷道:“开水来了,要命的赶紧让!”

    这一嚷,倒还真有用,立刻人群刹时分开了一缝,二虎子一拉燕青,顺势就进去了。

    待这些人发现上当了,二人已早进去了,不由都骂起来了。

    燕青心中好笑,暗笑这二虎子真是奸坏到家了,经此一来,二人反倒走到了最前面了。

    二虎子往前面坐着的人肩上拍了拍道:“借光,借光!”

    坐着的人不得已往两边挤了挤,露出一块空隙,二虎子一拉燕青,他首先跨过一条腿,骑在凳子上,一面龇牙咧嘴道:“哎唷!哎唷!瞧这份挤,朋友再让让吧,还有人呢!”

    那两旁坐着的人,一面嘟咕着,不得不又凑出一块空隙来,

    二虎子一扯燕青,小声道:“坐吧!不坐就来不及啦!”

    燕青只好一厚脸,忙坐下了,二虎子把另一条腿一翻,道了声:“谢谢!谢谢!”

    跟着也坐下了,燕青真要笑出来了。

    有一个老头,上下看了二虎子半天,吹出一口旱烟道:“你这小子倒是真精,我老人家站了一个时辰了,还没赶上个位子呢,你一来了,还是上座。”

    二虎子回头一笑道:“好说!那是你老屁股懒!”

    老头一怔,气得猛吹一口烟,正要说话,却为场上的锣鼓声给吵过去了。

    燕青也就乐得看个便宜座,二虎子一拉他袖子道:“公子!你看,那个白胡子老头,就是沙回子,功夫好!能一掌碎石碑,人家是道地的武当派!”

    燕青笑了笑,没说话,心中却想:“小子,论这一方面,你懂得可太少了。”

    想着也不由顺着二虎子手指处一看,果见一张木椅上,正翘腿坐着一个白胡子老头,老头有六十上下的年岁,留着尺把长白胡子,穿一件黑紫羔皮袍子,一只手端着烟袋杆,眯缝着眼一个劲抽不停,一任锣鼓敲得震天价响,他却是不闻不问,外面虽不少人叫着开场子,他还是照抽他的烟。

    老头左面是一个棉布围子,圆圈围了一转,厚厚的棉帘子搭拉着。

    隐隐听围子里面,有小娘们在试着嗓子,又嘻又笑,闹成一团。

    布围子外面靠右,才是敲锣打鼓的坐处,六七个人,都是老棉袄,家伙点子还是挺凑合。

    场子宽有五丈见方,场中裁着三根高杆子,高都有三丈四五,上面绑着不少玩意,有绳子,有板子,还有几把亮光闪闪的钢刀。

    四外吊杆上,排着十来个大灯笼,光是真足,燕青看了看四周,心中暗暗吃惊,心想到底是北京城,要是别地方,就算卖艺的再叫座,也不过八十个,可是这柳家班子,竟能招来上千的客人,这不能不令人大大的感到惊奇不已了!

    大伙都不耐烦了,忽然锣鼓声猛然一停,观众本是一片噪声,此时竟也突然随着锣鼓之声而停住了。

    燕青小声问二虎子道:“这是怎么回事?”

    二虎子小声道:“要开场了。”

    他用手一指道:“你看!”

    燕青忙顺其手指处一着,却见那老头儿,使劲地把烟袋杆子,在鞋底上瞌了一阵子,又咳出了口粘痰,这才站起来,慢条斯理的,把烟袋杆子往腰上一塞,往场上走了几步,偏头往一边也看着。

    燕青不解,顺其目光视处,才见人群之中,穿出了一个矮小子,这矮子好似生就侏儒,站着比人家坐着还低一头!

    他双手捧着一个箩筐,里面哗啦啦响着钱,匆匆走到老头身前,把筐子递上。

    老头儿接过了,看了看,又晃了晃,鄙夷的一笑,擦着一口京腔道:“这么些个人,只这点儿,我们爷们可要饿死了,这不行!”

    他说着一笑,向那侏儒一腿踹去,同时口中尚笑骂道:“你怎么得罪了客人?去一边子去。”

    这一脚,还真是带劲“叭”的一声,看来正踢在那矮子后腿上,那小矮子却就势翻出了丈许以外,往地上一个屁股蹲儿,痛得直咧嘴。

    四下有人叫好的,也有人叹息可怜的。

    燕青却微微一笑,心知老头这一脚看来是沉实有力,实在只一个花式,响腿,踢在矮子身上,可以说是没一点力。那矮子配合踢势,起来的身段,却是恰到好处,看起来,还真像一回事似的。

    二虎子叫了声:“好家伙!公子你看这一腿!”

    燕青笑道:“这是绣腿。”

    不想却被那老头儿听到了,他突然往燕青脸上看了一眼,嘻嘻一笑道:“还真有行家!”

    说着笑向矮子叱道:“起来吧,别装孙子了”

    那矮子由地上一咕罗站起,对群众扮了个鬼脸,笑嘻嘻的跑开了。

    这时四下暴雷也似地叫起好来。

    老头儿又往燕青这边看了几眼,这才朗声道:“有位朋友说了,说方才老夫那一腿是绣腿,是见高明,可是绣腿能练到此地步,也不容易了!”

    说着打了个哈哈道:“好了!言归正传。”

    他揣起了筐子晃了晃,又一笑道:“钱太少了怎么办呢?”

    立刻下面有人嚷道:“叫大妞出来讨钱!”

    老头儿嘻嘻一笑,装腔道:“什么?我耳朵背,叫谁?”

    下面立刻乱嚷道:“大妞!大妞!”

    老头儿龇牙一笑道:“啊!是叫我们大妞呀!这可不行,常言说得好,男女有别,这么大姑娘,怎么能叫她抛头露面的?”

    他这话一出口,立时下面又乱成了一片,老头走了半圈,哈哈一笑道:“那位先生说了,他说卖艺的,你装他妈什么蒜,能练功夫不是照样抛头露脸?”

    他嘻嘻一笑,道:“说得对!”(锣声)“说得对!”(锣声!)

    老头一分双手,锣声立止,又遂道:“常言说得好,有钱小姐住绣楼,无钱闺女走四方。”(锣声又响)

    老头儿走了一圈,忽然大声道:“谁叫我们大妞有我这不成才的老子,为了吃食穿衣,说不上抛头露脸!”

    他回头大叫了声:“出来吧!大妞!”

    这时那先前矮子,立刻一个箭步扑到了布围子前,一手拉开了棉布门帘,由其中一声叱道:“来啦!”

    众人但见红影一闪,已由棉布围帘之中,箭也似疾地闪出了一个十八九岁的大姑娘。

    这姑娘一出,燕青立刻就觉得目光猛然一亮,禁不住暗暗叫了声:“绝呀!”

    二虎子见过这位姑娘的,还不觉十分惊讶。燕青却不然了,他看到了这姑娘人影,只觉得一阵心跳,立刻把口张开,也闭不上了。

    在这种场合里,看到这样打扮的少女,而又是如此美丽出奇的少女,使他好似入到梦中,神智昏惑起来。

    原来那个姑娘,这一闪身而出,身材灵巧已极,那副玉立神俏,光艳面貌,简直可以说是上帝精心结构的杰作,而那种自然姿态,薄怒风情,更是画家灵感苦工的结晶,简直不能形容,也没有法形容。

    大致来说,她有着不太长的身材,似乎比常人稍高一些,但高得那么好看,骨体健美,似乎不能说胖,那也只胖到把曲线表现到恰好的地步。

    她那脸儿,是不折不扣的长圆形,五官在比例上看似生得稍大,但看着只觉太美丽了,若有一部缩小便成了缺陷,尤其五官配合适宜,那细长的天然弯眉,遥遥的分着如同碧海一般的美目,目下垂直的一条脂玉似的鼻子,由眉眼鼻的中间距离空隙,显得明秀疏朗,表现出她的开展心胸和明朗性格。

    她那挺直的鼻子,表现了天真和任性,阔度稍大而尝闭拢的嘴儿,表现了她的意志坚定,鼻和口的连接,又表现了她生气时的娇嗔和嘻笑的妩媚,而上唇中间的高峰,却似风情的源头,只一微动,腮颊上便弥漫了温柔情致。

    总而言之,这是一张谁看到也得心跳,看久了便得神经衰弱的妞儿!

    可是衣服打扮,却太不配套了,头上虽是时发,但已久未修理。

    那头发留得很长,万缕青丝,直披颈后,她竟把长的青丝,由颈后摺起来,发梢弯到头顶上,用卡子束起来,很像从前老婆婆所戴的高髻儿,样儿非常滑稽,但在她头上。只因软玉似的额,和乌云似的发,相衬得太美了,反不觉头发的格别了。

    她身上穿着蓝布短袄,青布长裤,腰间还系了一条青绸长巾,脚上白袜青鞋,通身衣服都是旧的,但不知因何,只是漂亮,好像干净得没一点土味儿,她就是这样一副形相。

    然而这副形相,还是由二虎子眼中看出来,至于燕青他却可以说是视而未见。

    因为自这大妞一出场,他已为她的容光照花了眼,在燕青眼中,那姑娘目中射出晶亮的光,好似一片明波,光亮闪耀。

    再加上大妞脸上发出的玉气光寒,融成一片,就把出的神儿摄住了,只觉得眼中,正看到了一个绝美的人,至于这美人是何形容,他却未能辨别。

    大姑娘就是这么地出来了,她目光向场子四周千百人匆匆一转,四下立刻静得连一声咳嗽都没有,但稍停一刻,却暴雷也似的喝了一个全彩。

    燕青不知怎地,也跟着起哄叫了声好,二虎子双手拍得叭叭直响,一面侧脸道:“怎么样公子?”

    燕青点了点头道:“长得真好!”二虎子一缩脖子笑着,挨近在燕青耳旁,小声道:“公子!这妞儿好是真好,就是太凶了些,教人看着可怕,谁要是娶了她做老婆,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做汉子的可够受的!”

    燕青摇头一笑道:“这样天仙似的人儿,若能做她丈夫,每天就是挨几下又有何妨?”

    二虎子先是一怔,又龇牙一笑道:“咦?你倒是豁出去了”

    话方到此,又为一阵紧锣密鼓给打乱了,二人目光不觉又回到了场上。

    再看这一会,那姑娘又在场上四周走着碎步呢!她穿着青布鞋,只是用脚尖点着地面,身形是急快如走马灯也似。

    燕青是老行家,只一注视,已不由吃了一惊,心忖:“原来这姑娘还真有些功夫呢,只看其上肩一平如水,就可知了。”

    姑娘走了三四转,忽听那老头吆喝了声:“大妞!大爷们要赏钱了,你接着家伙讨去!”

    老头儿说着话,右手一翻,已把手上的箩筐,如同飞盘儿也似的甩出了手,直向半空中飞去。

    四外众人都不由齐口惊叫了一声,担心那姑娘没有这么好脚力,赶不上筐儿。

    可是大妞却有绝活儿!

    只听她清叱了一声,猛然一拧纤腰“嗖!”一声已窜出了丈许以外,玉手向上一托,四平八稳的已把那竹筐儿接到了手由

    这一手功夫,在燕青眼中固然不算什么,可是在一般人看来,却是不得了,于是又是一声喝彩。

    二虎子大声笑道:“怎么样?这一手功夫可不简单,真行!”

    燕青却已为这大妞风采牢牢吸引住了,他轻轻“嘘”了一声,暗令二虎子别出声。

    大姑娘已持着大箩筐,翩然地双手向前身一抱,四下弯了个腰。

    她自一出场,到现在为止,都是绷着那张清水脸儿,一任四下人叫喝得多么响,她却连眼皮也不撩一下,此时这种四下弯腰,也不过是每日的例行公式而已。

    燕青见这大妞那双剪水双瞳之中,似乎含着一些不可散开的忧虑,可是一切言行,又是如此自然,并不带着勉强。

    因自她一出场,已可说完全把他给吸住了,此时四下掌声如雷,叫笑之声,更是哄成了一片,这姑娘行了一个环礼之后,纤腰微侧,已翩如穿花蝴蝶也似的,向人群之中行去。

    于是所过之处,只要她把箩一伸,钱子儿就像雨点儿似的,向筐子里投去了。

    燕青所坐之处,离着那大妞儿最少还隔着八九十个座头,心中不由动了一下,暗忖:“我该给她多少呢?这等身手姿色,就是一掷万金也是值得!”

    二虎子嘿嘿笑了一声道:“要钱了”

    他仰脸看了燕青一下道:“公子把我几文吧!”

    燕青递给他一把铜子,二虎子笑着揣起了一半,眯眯着眼笑道:“这铜子儿分两次给。”

    说着话的时候,大妞已走了过来,差不多每一个座头都讨到了,也没有一个座是不给的。

    大妞低着眉,每逢人赏下钱,她也只是轻轻地说一声“谢谢!”

    那声音很低很低,你要不仔细听,决不会听见,一刹那已走到了二人座前。

    二虎子一扬手,重重的摔了一大把铜子在箩子里,口中叫道:“大妞!这是我给你的!”

    大妞这才抬了一下眉,那双晶亮的眸子,向二虎子一接触,略带惊疑之色。

    她认识二虎子,因这小子是老看白戏的,每一收钱他就跑了,人家收完了钱,他又回来了,是有了名的死赖皮,对他印象不大好。

    可是这一次,他竟是大方得很,一出手就是一大把,大妞不由愣了一下,但少不得口头上还是说了声:“谢谢你!”

    二虎子骨头都软了,连连摇手道:“不用谢!不用谢!”

    大妞箩筐又往前递,正递到了燕青座前,大妞头仍是低着。

    燕青早把备在手上的一块银子,向筐子里一塞,他原意是拿整块银子给卖艺的,在那个年头,到底是太令人吃惊了。

    可是自己要是同情这姑娘处境,决心想多给她一点,却又不想令她看出格别来,所以才别出心意,用快手法,把银子往铜钱下一塞。

    不想弄巧成拙,大妞本是低着头,燕青这一伸手,已显着与一般人不同了。

    偏巧大妞只见一手一伸,却不见有钱,不由顺手往钱筐子里一摸,顿时一大块银光闪闪的银子现出来了。

    那年头,一般苦朋友,很少能见到整块银子的,尤其在走江湖卖艺的朋友,要想有人能赏大银元宝的,那可真是绝无仅有!

    当时就令她怔住了,她猛然抬起头来,要看看这位赏钱的人是谁。

    昔日有人说,少年男女互相有着吸引力,又有人说年青的眼光,向不肯浪费于少年以外的人,这话是一点也不错。

    这大妞儿一日表演三场,只是像玩耍似的,全神都在表演的动作上。

    看到人群,如同行云流水,丝毫也没有阻滞的,可是这一刹时,看到了燕青,就好像似车行路上被石头阻碍,停顿了一下,她的清水脸儿,也不禁红了一下。

    因为燕青这样俊美少年,是很少见得到的,尤其是在这种江湖班的园子里,几乎经年也难见一个,何况他还持具有一种亦儒亦侠的气质,本来目之于色,具有同嗜,谁不爱看漂亮的。

    俗语说,一看君子,再看小人,所谓一看,便指着天地间绝美之物,人人都有当鉴的权力,所以一看为法律所不禁,人情所特许,不过在一看之后,便需立刻提到男女之别,礼教之防,低头走开,若再看这二眼,便是挟有私心,自显人格卑鄙了,这是昔日礼教社会,对于一般人的看法,今日自不然了。

    大妞儿初次把眼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钟,心中只想这人怎样清秀,此时还在君子的范围之内,但是眼光离开之后,却又不自主的回来了。

    燕青见她如此,又见众人目光全向自己看着,不由俊脸一红,忙把目光转开了。

    大妞儿这才警觉,她匆匆说了声:“谢谢相公!”

    这“相公”二字,可以说从来也没由她口中说出过,这还是破题儿头一遭!

    她自幼随着父亲走卖风尘,嘲风弄月,摹俏描情,久已练成一副不易羞涩的脸皮,但这时竟红了,可见是向来未经有人闯入的处女心坎,已被燕青的俊秀神采攻占,起了波澜。

    大妞说完了这句话,马上低下头。向前紧行了几步,不注意,却碰在了一只凳子腿上,差一点跌了一跤,踉跄地跑了几步。

    燕青不禁“啊”了一声,猛然站了起来,可是大妞又红着脸向别处讨钱去了。

    他又慢慢的坐下了,场中的老头此时嘿嘿一笑,道:“小心哪,大妞!”

    大妞回脸看了她爹一眼,这一霎时,她唇角微斜,似含有一丝笑意,倏地已转过身子去了。

    燕青正在发愣,一旁的二虎子探过头来,低声笑道:“公子你可真大方!”

    燕青仍作不解道:“我大方?”

    二虎子“啧”的吸了一声,巧笑道:“那块银子怕有四两,她练三天也练不了这么多呀!真大方!”说着神情又笑了。

    燕青红了一下脸道:“你看见了?”

    二虎子耸了一下肩道:“怎么看不见?这么大!”

    他用手比了一下,又接道:“我看她是爱上了”

    燕青忙斥道:“别瞎说了,出场了。”

    二虎子目光转向场上。这时由帘里出了两个年纪较长的妇人,也是穿着便衣,内中一个生得极美,身材也很苗条,三十来岁的年纪,另一个却是一个又黑又蠢胖妇人。

    二女手中都拿着一口明光晃晃的刀,施着血红的刀衣,二虎子用肩头碰了燕青一下,小声道:“那个美的,就是大妞的娘,叫七娘,都快四十了,看起来就像二十七八你看她多漂亮,迷她的人多了!”

    说着把七娘夸了个了不得,燕青虽觉七娘很美,但比起大妞儿来还差得多,他心中不由暗想这二虎子岁数不大,懂得还真不少,也善批评,可见城市里的人,比起别处小地方,见识大不同了。

    二女出场,引起了一阵掌声、叫声,那哄动情形,不在大妞之下。

    原因是一部分上年岁的人,尤其是欣赏七娘的风韵,和年轻人欣赏大妞儿的天真活泼又不同了。

    那丑妇名叫翠花,因为人长得蠢,二虎子对于她,倒是没有什么评语。

    二女在场上,左来右去,互相对舞了一趟花刀,娇叱连声,倒也精彩。

    只是燕青看来,这才算是真正的江湖把式,花拳绣腿,只是好看罢了。

    各自抱刀一笑,博得了如雷掌声,二妇人向台下扫了一转,那七娘启口一笑道:“今儿个大家是真捧场,奴家这里谢谢大家!天真冷!”

    丑妇舞了一圈刀花,学样叫了声:“天真冷!”

    只是她却是一口江北话,和七娘一口京片子互一对衬,愈发刺耳。

    立刻下面又笑开了。

    忽然门帘开处,先前那小矮子窜了出来,一出门就哑着嗓子道:“七娘!”

    七娘回头一笑道:“矮子!有什么事?”

    那矮子一个劲招手,又蹂脚又招手,逗得众人全笑了,妇人杏目一扫,嗲道:“就你事多!”

    说着轻移莲步,走近那矮子,低下身子,矮子这才扒在她耳根子上说了几句。

    燕青就见七娘柳眉一舒,笑眯眯,似在说:“多少?四两?”

    矮子直点头,又咬了半天耳朵。燕青还听到那矮子叮嘱道:“是大妞说的”

    七娘挥手令去,等矮子走后,她才满面春风地回到场上,眼光向四下里一转,娇声道:“我们姑娘说,有一位好心大爷,一赏就是四两银子,这可真是我们大恩人了!”

    四下立刻起了一阵骚动,相互交头接耳,因为这数目相当吓人。

    七娘笑道:“这位好心的人,请亮亮相好不好?”

    说着目光在人群之中,慢慢搜索着。二虎子一笑,用手拉了燕青一下,小声道:“人家叫你呢?”

    燕青瞪了他一眼,忙把头低下。七娘目光找了半天,也没找着,又娇声道:“这位大爷既不愿露脸,奴家只有先谢谢你老”

    这时那丑妇人却在一旁,用扬州话帮腔道:“大爷心好,一赏四两,我们回去多烧点香,祝大爷长寿百岁”

    她一面说,一面拉着架式,再加上那一口江北口音的浓腔,把四下又逗笑了。

    七娘笑眯眯道:“要是客人们都像这位大爷,我们发财了!”

    那丑妇接腔道:“要是客人都一毛不拔,我们就饿扁了!”

    燕青忍不住也笑了,二妇人退了一会步子,因叫不出那赏钱的阔人,只好又搭讪着,舞了一会刀,施了些柔软身段。

    随后那老头儿,亲自下场子,打了一套拳,倒是一套正宗“八卦拳”踢了一路“弹腿”燕青不由点了点头,认为颇为难得了。

    观众之中,有那懂的,不禁大声叫好,不懂的看着热闹更是叫好,于是这一场十分成功地结束了。

    再下一场,是戏法的,出了一个中年瘦子,光着膀子,向四下打了个揖,就马上开始他的惊险绝活玩意了。

    他抽出了一口剑,向口中慢慢吞去,不一刻,只剩下了剑柄。

    想是把整只剑身都吞入腹中,所以脊背不能弯曲,口中也不能说话。

    只见他哮喘着,一双眼睛像红火球也似的暴突着,四下叫好之声不绝。

    这变戏法的。把吞剑当作拿手玩艺,同时也很痛苦,所以轻易不练,练时却要多讨钱,果然众人看他可怜,扔了不少钱。

    这瘦子才由口中抽出剑来,剑身长约二尺,上面挂着许多血丝,他用布拭去,跟着又鼓腹运气“噗”的一声,又吐出了杯口大小的一个铁球,上面也有血。

    二虎子皱着眉,不胜侧惚地解说了一阵,说变戏法的练这套功夫,很是受伤,照例必须先吞铁球,后吞宝剑,以便铁球挡住剑尖,不致剌破肠胃。以燕青判来似乎不大可能,可是,倒也不能说出是什么理由,因为他明白要想提起内力,胃中这么大钢球,硬给吐出来,这简直是太玄了,想那变戏法的另有门道!

    只是这种把戏看过也就算了,下面又是一对小男孩,都有十一二岁的样子,表演了高空飞秋千的节目,又有几种杂耍,节目由技击转入轻松有趣的逗趣上,一时众人爆笑不绝!

    最后老头儿上场抱拳,向众人一笑道:“最后一个节目,是我们大妞出场,照例请各位赏个茶钱!”

    锣声又大响了,四下凝神摒息,等了一会,门帘开处,大妞又出来了。

    燕青不禁心中一动,原来这姑娘换了衣服了,竟换了一身紫红缎子的紧身小袄,足下是一双红缎子绣花鞋,鞋尖上还有个大绒线,两胯上是“人”字爬纹,全白色,一直到脚,看起来,真是愈发显得婀娜亭秀,风姿飒爽了。

    众人立刻喝了个全彩,姑娘倒是挺大方,美目向四下一扫,很快转到了燕青身上。

    燕青就见她向着自己微微一笑,他不觉如何,竟自脸上一烧。

    大妞儿似也发觉燕青发窘,目光比闪电还快的一扫而过,可是一转之后,又狠狠盯了他一眼,才瞟向一边而去。

    二虎子见大妞一出场,就侧脸对燕青道:“她换衣服了,八成就是为了你!”

    燕青低叱道:“别乱说!”

    二虎子“嗤”的笑了一声,燕青一看他,他做了一个鬼脸,才转过脸去。

    这时大妞却在场上,如同穿梭似的打着拳,伸腿,过腰,递掌,一举一动,无不是美到了极点,令人有兴“叹为观止”之念!

    大妞自一上场,一心一意,全在燕青身上,故这一趟功夫,练的是格外起劲。

    四下之人,他们只以为,这大妞因今天有人赏了大钱了,所以格外卖力,其实哪里又知道,大妞内心的深处,已为这翩俊的公子所踏入了。

    逢到燕青看得起劲,拍手或微笑时,她自己也禁不住朱唇微绽了。

    她一心一意的练功夫,但眼光只望着燕青,好像目无他人,一颦一笑,只是为他而发,燕青的目光也一直跟着她转,跟着她笑看来我们这位多情少年,又有一项新的考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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