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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融融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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型庄院,主人姓杨而已。

    杨家庄里石佛山足有五里地,中间隔着项家农庄,项家农庄是本地的真正大地主,拥有沃地千顷,不但是大地主粮绅,也是本州的名人富豪。

    项家的地,前面与杨家庄毗邻,北面倚山,在山坡建了一座颇有名气的旭园。

    项大爷不但是本城的名人,而且是名动江湖的侠义道名宿,提起徐州云龙山旭园的笑益尝项世华,莫不致以崇高的敬意。

    笑益尝的剑术,被誉为当代宗师级的剑道大师之一。

    杨家的人丁不多,主人只有物旭杨明兄弟俩。

    老大杨旭是一家之主,甚少在外走动与人生闲气。老二杨明可就不安份了,一直就被看成本城的不良少年。

    兄弟俩是九年前,白衣神兵第二次围攻徐州时,流落在州城参予保卫战,事后留下来落籍的难民。

    他俩的本籍在邻县灵壁,所以也算是本地人,迁籍落籍毫无困难。那时,老二杨明年仅十四岁,老大杨旭,也不过二十五岁。

    他们携有不少金银,买下这一带三四百亩地,正式做起小农庄的庄主,收成一年比一年好。

    离城十里之内的村落,都算是城郊,所有的村落都是重建的,有些村落消失了,因为人已被杀光鸡犬不留。

    杨家庄的人进城出城,都必须经过项家的田地边缘,两家的子弟难免有所接触,近邻的感情似乎相当薄。

    九年来。其实并不曾真正发生不愉快的事故,跨上马进城片刻可到,没有必要见面便发生冲突。

    在杨家兄弟来说,项家是强邻。不愉快事故,通常发生在杨明身上,他在州城与牛鬼蛇神厮混,项家上起项大爷,下至两儿两女,就是看他不顺眼。

    项大爷是侠义道名宿,在家纳福并没封剑,对一个泼棍看不顺眼,理所当然。

    但项大爷一家老小,对杨旭老大却是颇为客气。

    城内城外泼棍坏子弟甚多,一些豪霸们的子女,更是不安份横行霸道,比杨明坏十倍。

    项大爷偏偏对他不满,委实让他感到不平。

    感到不平是另一回事,其实他一点也不介意计较,见面笑嘻嘻冷嘲热讽一番,气氛不对就溜之大吉,维持不结怨的平衡局面,毕竟彼此是经常见面的老邻居,人不亲土亲,远亲不如近邻。

    徐州交通四通八达,商务比江南毫不逊色,过往的旅客龙蛇毕集,消息的传播快捷灵通,江湖上所发生的重大事故,这里知道得最早。

    顺德所发生的事故轰动江湖,消息两天之内便传抵徐州了。

    上次杨明藉口到南京访友,逗留两月余。返回徐州已经十天了,得到兴隆老店报到上工啦!

    这天一早,他乖乖地向店东多臂猿沈如山报到,立刻奉命到中原镖局,商量对付燕子楼帮的一群混混,因为城内的燕子楼帮,在他离开时将势力扩张到城外,与南关外的两个帮发生权势冲突,波及兴隆老店。更激烈的冲突正在酝酿中。必须早日消除。

    本城街坊帮派之多,连捕房也无法统计,三人一帮五人一派,旋起旋灭此兴彼没,大事不犯小事不断,混混们都知道人多势众,便有利可图,因此组帮结派的兴趣极浓,犯罪率节节升高。

    中原镖局的局主飞枪将董君山,在江湖极具威望,真不便出面与地方上的泼皮计较,阎王好相与,小鬼难缠,对付城狐社鼠,杨明是最佳的人选。

    燕子楼帮由位在燕子楼附近的不良子弟所组成,是城内第一大帮,拥有上百条泼根,敲诈勒索收常例钱(保护费)勤快得很。

    帮主混世星宿姚家驹不是良驹,而是一匹劣马,拳头有百十斤力道,练了混元气功,如果让他有时间运气行功,真禁得起枪挑斧劈。

    当然,谁也不会用枪用斧对付他。

    他所练的是不是真的混元气功,他自己心中有数。

    杨明出现在燕子楼西首的小街,敞开衣襟露出壮实的胸膛,缠了三匝的宽腰带上,插了一副双怀杖,流里流气,膘悍之气相当慑人,标准的泼皮打手形象,奉公守法的人看了他就讨厌。

    他这副双怀杖,本地的蛇鼠看了就心中怕怕。

    怀杖分两节,每节长两尺二寸,中间以六寸钢制小环链串连,抖出全长五尺。

    传统的双怀杖是坚木制的,径粗寸二至寸六,四端加铁盖或铜盖头,称截。

    有些名家嫌杖太长不趁手,每节改为一尺二,称两截棍,使用比较灵活。

    他这副双怀杖是风磨钢打磨的,比木制的重三四倍,一杖下去,石磨也会碎裂。

    腰间插了这两根串连在一起的沉重钢杖,一流高手看了也心中打鼓,想招惹他,事先真得秤秤自己的份量。

    如非重大事故,通常他不带这玩意解决问题,燕子楼帮有百十条自称好汉的泼棍,他必须带上准备应付群殴。

    后面跟来了一群泼皮,跟在他身后指指点点。

    “砰”一声大震,他喘破了一家民宅的大门。

    这条小街的居民,都是所谓中下贫户,房屋并列格局简单,没有院门没有院子,一进大门便是堂屋,后进有座小天井已经不错。

    “扫帚星,你给我滚出来。”他堵在门口,双手叉腰叫吼如雷:“带上家伙,你那些混蛋弟兄最好全召来,我等你。”

    燕子楼帮帮主自称混世星宿,所以他把对方叫扫帚星。

    白衣军造反,声称是天上的星宿降世临凡,以下二十八支骑军的首脑,称二十八宿。

    这二十八位主将,一个阵亡就补上一个,仍称原来的宿名,通常不透露真名实姓,因此江湖上的豪霸们,也竞取二十八宿做绰号,表示是英雄亡命。

    屋内抢出五个人,他向后退至街心。

    混世星宿年近三十,粗壮如熊也像铁塔,头小腰粗双手特长,拳头真大似海碗,右手握了一根方铁三尺棒,有点像治安人员的量天尺,但重量加倍,算是重型的加长手棍,一棒下去,保证肉绽骨碎。

    另四位仁兄也够瞧的,一个个像门神。一个腰缠链子枪,一个挟了五尺双股猎叉,另两个是解腕尖刀和虎尾棍。

    打群架,长家伙最管用最具威力,一记横扫千军,定可把一群人逼退。

    “你你怎么打上门来了?”混世星宿脸红脖子粗,跳脚大骂:“他娘的!你这混蛋真以为吃定我了?”

    看热闹的人愈来愈多,堵住了街两端。

    内围的一群人是燕子楼帮的弟兄,分持各式各样的武器,摩拳擦掌咋咋呼呼叫骂。却又不敢冲上递爪子。

    “没错,我吃定你这混蛋了。”他的嗓门提高了一倍:“我离开没几天,你就吃到城外来了,派了些不三不四的货色,满街耀武扬威,连我的东主也受到你们的恐吓,你是存心和我过不去,存心向我挑战”

    “你算了吧!你又不是兴隆老店长雇的人,多臂猿沈如山是好汉,不需你替他挡灾。

    哼!你不要不上道,乖乖给我撒手不管,不然”

    “不然,你咬我鸟。”他粗野地怒吼:“闲话少说,揍扁你这混蛋再和你讲理。你是逞英雄和我单挑呢!抑或你一帮蛇鼠一起上?说!”

    鸟,读吊。骂这个字,下流得不像话。

    人被揍扁了,还能讲理?

    本城的人都知道,打起架来,对方三五个人上,他是不会动家伙的。

    单挑,他甚至不用脚踢仅用双手,他输的时候并不多,输了也禁受得起伤害,三两天伤便可愈,依然生龙活虎。

    “他娘的,单挑就单挑。”混世星宿将铁棒交给同伴,拉衣掳袖吹胡子瞪怪眼:“先说好,爬不起来的人,永远不许管对方的闲事。”

    “一言为定。”他拔出双怀杖,信手向人丛一抛:“你最好不要爬不起来就哭爹叫娘。”

    沉重的双怀杖抛出,谁敢接?份量沉重,散开时每一部分皆可伤人。

    一人群急让,一声怪响,被人按住了,一手巧妙地并握住双怀杖,似乎重量消失了。

    是一位穿青衣长衫的英俊青年,脸上有奇怪的笑意。

    青年身旁,站着一位眉目如画,穿了彩衣裙的灵秀少女,也用怪怪的目光盯着他的背影,美丽的面庞也呈现奇怪的表情,笑容十分动人。

    两人的面貌有七八分相似,一看便知定然是兄妹俩。

    “去你娘的!”混世星宿一拉马步,开始吸气提手。

    “赶快运起你那什么狗屁混元气功,我可不能等你头发白了再动手。”

    “你任何时候都可以上”

    话未完,人影近身“砰”一声大震,肚子挨了一记重拳,接着后续的打击,有如狂风暴雨,拳打掌劈,打击着肉声像联珠花炮爆炸。

    混世星宿的混元气功刚聚气,还来不及驱动发功的潜能,腹部便挨了一记重击,刚汇聚的气一泄而散,苦头吃大了,挨一下叫一声,东摇西摆,发疯似的双手乱封乱架,封不住长驱直入的拳掌,只感到浑身痛苦难当,满天星斗,不知人间何世。

    “翻!”响起杨明兴高采烈的大喝。

    “砰”然一声大震,他被杨明扣住右腕来一记大外挂,被摔翻出丈外,似乎地面也在摇晃。

    一声咆哮,他爬起来一记莽牛头猛冲。

    杨明向下一挫,身形半扭,让他像疯牛似的贴身冲过,右手奇准地拍中他的小腿,像用绊棍把人绊倒。

    又是一声大震,他冲倒在丈外。

    刚晕头转向跳起来,双踝一紧,身形一栽,接着飞升而起。

    “看我的山东大擂。”杨明的叫声震耳欲聋。

    他被扣住双腿摔起飞旋,眼前发黑已一无所见。

    一圈、两圈、三圈越旋越快,血往脑部冲,五脏六腑似要往口外挤。

    “我认栽”他含糊地狂叫,受不了啦!

    旋的速度减慢“砰”一声斜向贴地滚出两丈,被抢出的四个爪牙扶住了。

    “呃”他终于昏厥。

    “还有谁上?”杨明拍手高叫。

    没有人理他,爪牙们一哄而散。

    看热闹的人也纷纷离去,青年兄妹俩却留在原地。

    “逗这些九流痞棍,很好玩是不是?”青年将双怀杖递过,笑容怪怪地:“该找相等的对手对不对?打倒九流痞棍,决不可能被人尊为英雄。”

    “哈哈!英雄你们项家才有。”杨明大笑,将双怀杖插入腰带:“我不会把你当成相等的对手。我这点点花拳绣腿,哪敢在你们面前撒野?而且,我对打倒英雄取而代之毫无兴趣。”

    “你行吗?你不要以为打倒混世星宿,就可以”

    “项二少爷,可不要把混世星宿这种九流痞棍看扁了。”他掩上衣襟。举步走向街尾。

    “他敢在中原镖局和兴隆老店抢地盘,凭这点胆气就令人刮目相看了。飞枪将和多臂猿,都是名动江湖的人物”

    “那是凭放泼得来的胆气,两位成名人物不屑计较呀!”项二少爷说。

    兄妹俩和他并肩而行。

    “飞枪将董局主如果把地方的乡亲打一顿,他还敢在外面叫字号吗?”

    “真的吗?叫两位镖师出面不行吗?真要拚起命来,董局主在百招之内也难操胜算。混世星宿之所以没入流,被看成混世泼混,问题出在他一直没离开本乡本土,没出去见见世面。只要他敢在外闯一段时日,江湖道一定有他的地位。”

    “所以你经常出去见世面?”少女转螓首笑问。

    “走走不至于是井底之蛙呀?”他回避少女的目光,脚下加快。

    “也想出人头地?”少女追问。

    “也许吧!”

    “改行做镖师?或者做英雄?”

    “哈哈!咱们徐州英雄已经够多了,还出了一位霸王呢!我配吗?我有事先走一步,少陪。”他往小巷子一站,溜之大吉。

    笑益尝有两子两女,他本人武功出类拔苹,剑术名列宗师,家学渊源不同凡响。

    青年是次子项家福,比杨明大一岁,已经成家,被尊称为徐州三公子之一。

    少女是长女碧瑶,二八芳华恰是尴尬年龄,表面给人的印象是文文静静,但生起气来相当厉害。

    本地的泼棍如果惹火了她,她伸一个指头轻轻一点,保证会让泼棍叫苦连天。

    不过,她生气的时候不多,本城的泼皮喜欢逗逗这位本城的小美人项大小姐,可真不敢说脏话逗她生气。

    算起来项杨两家是多年的老乡邻,杨明兄弟俩几乎与项家的子女在一起长大。

    但项大爷是本城的豪绅,身分地位甚高。

    在外地,是侠义道名宿,交往的全是江湖风云人物,有财有势,难免有点高不可攀的气势流露。

    因此杨家兄弟可能不想高攀,一直避免与项家的人接触,见面客气地问好打招呼,其他的话能免则免,礼貌周到,保持距离。

    项大爷是最近的两届粮绅,杨家正是辖下的粮户,因此每年缴粮赋时必须有几次接触之外,其他时间兄弟俩从不踏入项家的庄门。

    问题出在杨明身上。

    项大爷对他丢下庄稼不管,而在外游荡厮混不务正业的行为不满。

    项家的子女,也少不了有时冷言冷语,双方难免有隔阂,能保持表面礼貌,已经难能可贵了。

    其实,项大爷自己也不管田地上的琐事,不时离家与侠义道的朋友相聚,甚至朋友有事,也义不容辞拔剑相助。

    总之,这两家人尽管有点貌合神离,仍然是表面和睦的好邻居,项家也没有强邻的恶劣嘴脸。

    杨明是看着项大小姐长大的,初次见面时,大小姐只是七八岁的黄毛丫头,不时在田地里见面,对小丫头仅小有印象。

    小娃娃们在冬季,见面的机会多。秋收时,地里作物上仓之后,便是放鹰猎兔的大游戏场,最为热闹,在一起疯狂嬉戏其乐融融。

    直至杨明十八岁外出厮混,这才切断了童年的嬉乐岁月。

    他不但忽略了小丫头的成长,也忽略了小丫头对他的看法和态度。

    项家是武林世家,他从不和项家兄弟比武角力。

    项家兄弟也不和他玩斗牛式的夺山争王游戏,因为知道他力大如牛不易抵挡。

    兄妹俩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底,摇摇头苦笑。

    项家在田地里有田庄,在山麓有旭园,在城内有宅院,所以能称富豪。

    宅院在南门大街的幡龙坊,门前有广场,有院门楼,有角门。

    院门楼在南房的左首,格局按左青龙右白虎开设,所以停车驻马的地方占地不大,其他地方是玩童们游戏的经常集会处。

    已是午后时光,广场居然没有顽童游玩,广场中心站着一位穿紫色衣裙,明眸皓齿曲线相当夸张的年轻美妇。

    说妇,因为她的一头秀发梳成双凤朝阳髻,那是大闺女们不可梳、禁止梳的发型。

    腰带间系了一只精美的绣鸳鸯彩缎荷包,大得几乎可称之为革囊。

    漂亮的女人如果手中空无一物,手便不知该往何处放,必定减去不少风华,所以她手中就有一条绣鸳鸯的水红色长丝巾。

    江湖朋友如此颇有名气,该知道这条水红色、绣鸳鸯长丝巾的来历,绝对不敢用色迷迷的眼光调戏亵渎佳人,除非他甘愿牡丹花下死。

    鸳鸯销魂巾,江湖上几位名荡妇之一、毒娘子卓鸳鸯的致命武器,即使不配合毒物使用,功注巾身足将人的脑袋勒断、抖飞。

    兄妹俩踱入广场走向院门,广场中心的毒娘子也向左面的院门方向移动,柳腰款摆,罗裙轻飘,莲步轻移,神韵极为诱人,那双清澈的明眸,盯牢在项家福身上,异彩涌现,似乎颇感惊讶。

    项家福也看清她了,剑眉深锁,目光落在那条飘扬的鸳鸯销魂巾上,涌起警觉的神情。

    项二小姐也黛眉一挑,哼了一声。

    “不愧称徐州三公子之一,果然名不虚传。”

    毒娘子在丈外挡住去路,媚笑如花:“看光景,两位似乎知道我这号人物。”

    鸳鸯销魂巾俏巧地向前飘拂,兄妹俩不约而同侧移两步。

    “听说过。”项家福镇定地说:“在下少在江湖走动,毕竟对江湖的人物不算陌生。卓姑娘光临敝地,在敝舍现身不是偶然吧?”

    “你猜。”毒娘子嫣然一笑,媚态横生。

    “你说岂不省事。”项家福冷冷一笑:“据在下所知,家父与卓姑娘似无过节。”

    “喀!有过节才能来吗?”

    “如要作客,请移驾寒舍。”

    “是这里呢?抑或到旭园?”

    “彼此一样,同样欢迎。”

    “不必了,敬谢盛邀。”毒娘子一口拒绝:“我是受朋友之托,向令尊致意的。但我改变主意了,希望和你另找地方谈谈。”

    “在下没有谈的雅兴。”

    “项二公子,不必急于拒绝,谈谈绝对有益尊府,可能会化干戈为玉帛,请不要辜负我的好意,我对你有十二万分好感。”

    “好,我愿谈。”项家福拍拍乃妹的手臂,示意乃妹赶快进屋。

    “我请你喝壶茶,到燕子接好不好。”

    “燕子楼不容许平民百姓登临,连我都不许进去。到太白楼,我作东。”

    “我知道燕子楼不许平民百姓登临,看守的人不多,那地方清静没有人打扰,所以”

    “不能去,我可不想被知州大人抓我法办。要去,就去太白楼。”

    “我坚持。”毒娘子扭着小腰媚态十足。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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