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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鸳鸯毒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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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寻行凶的瘸子,行藏已露,没有再保持秘密行动的必要,不再分散住宿,二十五个高手男女全在这一座客院集中。

    客店的每座客院都有膳堂,可供应酒筵,比一般酒楼饭馆毫不逊色。

    二十五个男女占了四桌,叫来了酒菜一面进食,一面谈论当前处境。

    天杀星坐不起来,在房内进食。

    曲骨穴位置非常特殊,部位俗称耻骨,穴本身并不重要,伤了也无所谓,但骨盘连带受震松,那就严重了。

    同时,会波及上中极,下会阴两重穴。

    中极也称玉泉或气原,上一穴是丹田。会阴也称生死窍,任督冲的起点。一脚踢中下阴,通常被踢的人存活率有限。

    可能那怪病子无意将天杀星置于死地,所以脚下留情,没把这大杀手当堂踢死,甚至生殖器官也没损坏,踢中部位如果下移两寸,那就

    毒娘子的江湖地位甚高,这一桌她坐主位。

    同席的五个人,全是女的。

    “单大姐,你好像容光焕发,春满眼角眉梢,怎么一回事?”下首那位冷面孔女郎,盯着她红艳艳的面庞,说的话也冷冷地:“你似乎对天杀星受伤的事,反应相当冷漠呢!”

    “有了新面首,错不了。”对面那位梳道警的少妇型、身材丰满肉感十足的女郎笑嘻嘻作鬼睑:“满面春情而非满面春风,我知道,我是过来人。”

    “你给我闭嘴!”毒娘子瞪了少妇一眼,转向冷面孔女郎,脸一沉:“阴煞吴霜,你不要冷言冷语。天杀星受伤痛苦不堪,你要我们也跟着愁眉苦脸痛苦不堪吗?他无缘无故与人冲突,不小心大意挨了揍,我们这些人都该负责吗?咱们都是追求享受而玩命的人,怕死怕伤就不必在外面现世,为了道义咱们曾经遍搜凶手,尽力还嫌不够吗?面对死亡我也会笑,决不会为了同伴受伤而如丧考批痛苦悲伤。你的面孔本来就冷”

    “好了好了,你们这算什么呀?”右首那位中年美妇大声排解:“为了这点点小事,大家就斗气,闹窝里反对谁有好处?目下江湖形势丕变,群雄并起,天下大乱,个人称雄道霸扬名立万的机会不多。结盟组会才是雄霸天下的不二法门,所以咱们这些人聚结在一起,统一行动准备筹帮结社。这次到南京如果获得足够的财源,下一步就是登高一呼打出帮派旗号在江湖争雄。像这样一点点小事也你嘲我讽,日后那有好日子过?根本就没有日后,诸位,结果将是一拍四散,一百个人有一百个主意,成得啥事?哼!”义正辞严,理由充份,在座的人为之动容,一个个闭上嘴你看我我看你。

    “我认错,好吧?”毒娘子打破沉默:“我不否认有意反对大家到旭园杀人放火,替天杀星报复笑益尝的宿怨,只是觉得有点小题大作。而且,徐州卧虎藏龙,事情闹大,会影响咱们南京夺宝的大计。四海牛郎在顺德,就不知自量惹毛了飞虹剑客,结果带去的爪牙几乎全军覆没,北上京都筹建振武社的大计落空,可说是前车之鉴。笑孟尝决不比飞虹剑客差,声望更高,朋友众多所以称益尝。个人找他决斗绝无后患,偷偷聚众杀上门去,结果是相当严重的,报复的怒火将连累不少人。好吧!我同意出动,三更天动身,现在填饱肚子再说。”

    她这番话,明白表示心不甘情不愿,所分析的利害,确也理论正确。况且,她一直疑心是灭杀星玩弄的阴谋,故意唆使朋友把自己打伤,让同伴替他出头,拖同伴下水,自己却可置身事外。

    项大爷绰号称笑孟尝,表示为人慷慨好客,朋友食客众多,是侠义道极负众望的名宿,而且有坚固的庄院可守,三二十个人杀进去,得牺牲多少人?一旦这位益尝号召朋友大举报复,还得死多少人?

    她的话颇具说服力,连冷煞吴霜也低头沉思没加反驳。

    一名店伙匆匆进入膳堂,在那位为首的豹头环眼中年人耳畔,前南咕咕耳语片刻,比手画脚神色凝重,似在解释某些事。片刻,又匆匆走了。

    “赶快饱餐,准备抄家伙动身。”豹头坏眼中年人,拍拍手大声宣告。

    “怎么啦?”有人问。

    “那混蛋瘸子的落脚处,已经找到了。”

    “唔!好消息。”毒娘子脸一红,等于是承认怪错了天杀星,行凶的瘸子已经找到,那就不是天杀星的苦肉计,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赶快填饱肚子,别让那混蛋又溜了。”有人大声催促,表现十分热心。

    “呵呵!肚子填饱,小肚受伤可就麻烦得很。”有人说风凉话:“天杀星钱老兄,今后看到漂亮女人,只能光瞪眼啦!”

    “去你的。”另一美妇拍了那人一掌。

    一个瘸子,用不着派太多的人。

    九个人全副武装,兵刃暗器一应俱全,鱼贯出了街口,南伸的宽大官道鬼影俱无。

    “你那位男人是何来路?”跟在毒娘子身后那位梳道警少妇低声问。

    “天机不可泄露。”毒娘子欣然说。

    “很好?”

    “好得不能再好。”毒娘子更得意了。

    “一定不温柔。”

    “如果我喜欢温柔。项家那个小后生最理想,但不合我的胃口,吃一两顿就会倒胃口。

    这一个我一定要带他走。

    “有这么好的活宝?”

    “我警告你,别偷我的食。”

    毒娘子似在宣布主权:“男人为女人打破头,我也会为男人打破头。再好的朋友,也休想分享我的男人,记住了没有?”

    “嘻嘻!你像是认真了,一定真是活宝”

    “去你的!”

    一声呼啸,走在前面的人发出信号。

    这里是云龙山的北坡,草本繁茂,散落的三五农舍,隐约的灯光表示天色仍早,该是二更初,在屋外歇凉的人还没就寝。

    九个人两面一分,前面那栋农舍毫无动静,门外没有人歇凉,那盏小圆形用来赶路照明的灯笼,就挂在柴门侧的木柱上。

    那是夜间出门所用的照路灯,不用时就挂在门旁趁手处。可是,不该点燃的,使用时才点燃,除非有人正准备出门。

    “没有人。”有人说:“真在这里?”

    “没错,在这里。”豹头坏眼中年人语气肯定:“那混蛋不在街上投宿,大概知道闯了祸,跑到这里向农会借宿,难怪咱们找不到他。”

    “没有人呢!”

    “打进去赶他出来,捉住交给钱老兄处置。”豹头环眼中年人举手一挥:“先进去两个人。”

    “不可鲁莽。”毒娘子说:“他知道我们要来,在等我们,我用毒将他退出来,人不能冒险进去。”

    身后传出一声轻咳,众人不约而同警觉地倏然转身,而且金鸣隐隐,刀剑同时出鞘。

    一个黑影站在两丈外,没错,右手有一根枣本拐杖撑在胁下,右脚微曲表示有点不便,当然是瘸子。

    天色黑暗,看不清面貌。

    “你们来找我,很好,很好。”

    瘸子的京师官话相当流利,已经不带凤阳腔,也与中原语音不同:“老夫正缺少盘缠,你们是送盘缠来的,免得老夫穷急了到处打抽丰。快,把金银奉上来。”

    “狗东西可恶!”一位中年人愤怒地抢出,泼风刀一记大风起兮,从下向上斜劈,要砍断瘸子的左脚。

    “混蛋!”瘸子沉叱,枣木杖“啪”一声扫在中年人的左胯上,快如电光一闪。

    泼风刀的刀势,还不曾从下向上升。

    “哎晴”中年人向右飞摔而起,泼风刀抛出三丈外去了。

    “这种货色,也敢狂妄地向老夫递爪子,真是不知死活。聊施薄惩,下次必杀示儆。”

    瘸子的拐杖,仍然撑在胁下,似乎刚才并没动杖。说的话字字震耳:“下一个动爪子的人,必须留下些什么零碎。”

    毒娘子真不该太倚赖毒物的,销魂鸳鸯巾轻抖,莲步轻移越众而出,摆出移位制造好机的姿态,像是游走找空门进击。

    绕走的是上风方向,上风才能撒毒。

    “老人家,你在旅店乱打人,这是你的不对了。”毒娘子一面移位一面说:“你和天杀星是不是有宿怨,我们要弄明白哎”轻拂着的丝巾,利刃难断。

    可是,不知如何飞来的一段尺长树枝,飞旋的速度惊人,旋动中急速绞住了丝巾,巨大的飞旋力把丝巾带动向她身后飞。

    丝巾有一端系在她的手腕上,速度太快哪来得及松开?砰然一声大震,她被拖倒出丈外,摔得七荤八素,手腕疼痛如裂。

    “他娘的,没把手勒断,不算。女人,再来献宝。”瘤子跳脚怪叫:“一定要弄断你玩毒的手,一定。”

    “咱们一起上!”豹头坏眼大汉怒吼,剑伸出了。

    黑影一眨眼便从人丛中间冲过,看不清人影,威风凛然,人已到了他们身后重视。

    同时,传出枣木拐着肉的打击声,说明打击之快,比声音的速度要快些。

    “哎”有人狂叫、摔出。

    “噢”另一个同时狂号。

    一冲之下,倒了两个人,一个右腿骨折,一个左腿折骨,根本不知道有人冲过,更不知打击从何而来。

    “不把金银财物交出,老夫把你们全摆平在这里。”瘸子声如洪钟,威风凛凛拂动着拐杖:“谁敢不掏出便逃跑,毁一手一脚,说一不二。”

    九个人,没正式交手便倒了四个,损失近半,谁还敢逞强?

    他们身上哪带有金银?百宝囊中只有少量的文钱碎银以应急需,出动拼搏,怎么可能把财物带上?

    谁也不愿受辱,不知五个人中是谁起的头,反正五个人不约而同,分五方飞通,一跃三丈,全力卯上了,看谁逃得快。

    “休走!”瘤子大叫,一跳一跳地穷追豹头坏眼中年人,一跳两三丈,并不比双腿健全的轻功高手差多少,三跳两跳,形影俱消。

    毒娘子与刀被打飞的同伴,背起腿骨折的两个人,抓住机会逃之夭夭,黑夜中脱身不难。

    毒娘子没受伤,总算够朋友,背了一个受伤的大男人,居然能灵活地窜走。

    返回客店约有三四里,人分散逃命,谁也顾不了谁,不分东南西北,逃离现场再说。

    仅窜出百十步,后面的同伴已经不见了,窜走处是草木丛,同伴失散平常得很。

    钻出草丛,她骇然止步。

    五个高低不等的黑影,一字排开拦住了她,星光下难辨面貌,对方手中的剑却清晰可见,反映着星光,似乎剑正放射出闪烁的光芒。

    “把人放下,咱们给你尽情发挥绝学的机会。”

    当中的人中气充沛,声震林野:“是你,毒娘子,你的毒巾。毒雾、毒剑、毒暗器,应该都在身上,好好准备了。”

    不是可怕的瘸子,她脸气一壮,但随即心中一懔,暗叫不妙,对方不但知道她是谁,而且知道她所使用的武器,她已经输掉一半了。

    毫无疑问,对方有必胜她的把握。

    踱出一个身材修长的青衫入,收了剑接近至丈五六。

    “在下千手准提李一元,玩了几年暗器,颇有心得,好不好是否见笑方家,在下不介意,只知不出手则已,出则有我无敌。”这人双手正常下垂,马步半挫一字一吐:“毒娘子,看你的了。”

    她像是脑门挨了一棒,手脚发僵。

    千手准提,天下十大暗器名家之一,千手是唬人的,暗器满天飞乱人耳目而且,真正致命的只有一枚,该称一手准提。

    准提佛慈悲,这位侠义道暗器名家一点也没有慈悲味,一击致命,心硬如铁。

    她的毒,必须近身施展。而对方已经知道她的底细,铁定会在丈外给她致命一击。

    “我要和笑孟尝打交道。”她放下同伴,硬着头皮争取活命的机会。

    不用猜,她也知道千手准提是笑益尝的人。

    小山的那一边,就是笑益尝的旭园。

    “你还有什么话说?”中间那人跨出一步:“我,笑益尝项世华。”

    “那个瘸子是你派去的人?”

    “项某坚决否认。由于你出现在项某城内的宅院前,说出天杀星的名号,在下才知道你们的来意,事先根本不知道兴隆老店所发生的事。”

    “我相信你的话。我毒娘子与你毫无过节,前往贵宅替天杀星传约斗口信而已。”

    “你们准备今晚袭击旭园,没错吧!”

    “这”“不许抵赖。”

    “我们是来对付瘸子的。”她必须抵赖。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那只是临时仓卒的意见,是否袭击还没决定”

    “那就够了。毒娘子,看你的造化了。”笑益尝退回原位。

    “我叫数三。”干手准提大声说:“数尽各安天命,准备了,一”

    侧方人影幻现,瘤子形象看得真切。

    “你们走吧!”腐子声如洪钟:“毒娘子是受牵累的人,她也没给项家带来任何伤害,放她一马,保持你们侠义道朋友的风骨气度。”

    “这前辈,纵虎容易捉虎难,纵虎归山”笑益尝猛抓头皮。

    “你不该说这种枭雄的话。”

    “我抱歉,不该不该。前辈为何替这毒妖女缓颊?”

    “因为她还没铸下错误。同时,我也是很坏的人,她也坏,难免坏坏相护。”

    “前辈笑话了。”

    “毒娘子,背了人快滚,项笑孟尝,我领你一份情。”

    “已经扯平了,在下还多欠了前辈一些情义。可否请示前辈尊号?”

    “叫我瘸子不是很好吗?后会有期。”

    黑影一闪,身影已远出三四丈外。

    毒娘子像是见了鬼,将人掀上背撒腿狂奔。刚才瘤子如果追她,她逃得掉?瘸子会缩地术,除非她会飞。

    笑益尝五个人,也自定口呆怔住了。

    “这人是何来路?”笑孟尝惊问。

    “瘸子。”千手准提苦笑:“我的暗器想射中会闪形术的人,还得下半甲子苦功。他瘸了一腿,怎么练的?”

    “你算了吧!”笑孟尝举步动身:“再过三十年,你连杀鸡的小刀也拿不动了。”

    “说得也是。”

    笑孟尝的五个人中,有次子项家福和碧瑶姑娘。

    他派在店中的眼线十分称职,毒娘子一群人的一举一动,皆在眼线的有效监视下,消息以灯号传给中途的连络人,也使用声号相辅。

    毒娘子九个人出了街口,他们便盯在后面了,还以为他们要前往旭园撒野,岂知却料错了。

    他们潜伏在旁,目击毒娘子的人和腐子打交道。

    毒娘子毕竟是女人,背负一个大男人逃走,所以逃得最慢,被他们截住了。

    瘸子即使没展露惊世的武功,他们也不敢失敬,心理上早就当瘸子是他们的恩人,恩人的要求必须应允,毒娘子总算保住了性命。

    他们不动身返回旭园,仍然撤回街口的藏匿处,对其他的恶贼人保持最高的警戒,随时做反击的打算。

    对方如果不向旭园袭击,他们便不能使用枭雄手段,不能先下手为强,不能籍口防患于未然而大举袭击。

    侠义道一定要像侠义道,所以笑孟尝向瘸子道歉。只有邪魔外道,才能杀毒娘子,他不能。

    “这个瘸子到底是何来路?”

    走上官道,地方宽阔,五人并肩而行,便于谈话,笑益尝向身左的干手准提问:“早年江湖有几个残疾高手,一个比一个凶残。这个瘤子好像心不狠手不辣,无意将这些人置于死地,但却声称自己是坏人,岂不可怪?”

    “有残疾的人,通常心理不正常,愤世嫉俗在所难免,当然自认是坏人啦!”千手准提说:“敢于承认自己是坏人,应该不会真的坏。”

    “那个人的右脚并不痛,是装出来的。”碧瑶小姑娘接口:“我非常留心他的举动,他移动时快如闪电,的确是双脚齐动的,双手运拐根本不需拐助脚力。”

    “你看清了?没错?”笑益尝问:“你很细心。”

    “女儿不会走眼。”小姑娘坚决地说:“他一现身,我便全神贯注察看他的一举一动。”

    “为什么?”

    “女儿觉得,他很可能是爹暗中相助的朋友。他突然出现客店打伤天杀星,也许不是巧合,必定已得到他们不利于爹的消息,有意替爹解困渡危,所以想从他身上找出一些特征来。”

    “找出什么吗?”

    “没有。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在女儿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他他与我们极为亲近,但说不出具体的感觉,反正好像很熟悉,是我们很亲近的人算了,真说不出所以然来。”

    “爹的朋友众多,有许多前辈看着你长大,抱着你逗你玩耍,所以有亲近的感觉。”笑益尝的分析甚合情理:“真可能是爹的朋友,我们欠他一份情。我想,事后他会来聚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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