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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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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色近午,他到了渡头,渡船有两艘,一来一往十分方便。由于初春水枯,这段江流虽然加上了洞庭的湖水,也不见得喘急,而且下游还有一个大沙州将江水分开,渡船往来毫无凶险,渡船上,已经客满,舟子正在解揽。

    嘉鱼方向,三个人健步如飞向码头上奔来,一穿黑两穿青。码头在官道旁,其实他们并非过江之人。

    文吕正在渡口检查所交验路引,且未留意来人是谁。

    查验官兵将路引交还向他说:“你的路引书明是到武昌府,怎能过江到沔阳州?不行!”

    “小可顺道到沔阳州探望一位远亲,三两天使取道赴府城,将爷请行了方便”

    “不行,快走。”官兵斩钉截铁的答,态度极不友好。

    文昌归心似箭,必须赶在春泛之前割取玉髓龙角芝,非走不可,紧了紧包裹扭头向码头上走。

    哨上中有四名官兵,抢出一名大吼道:“狂徒斗胆!你往那儿走?”气势汹汹,劈面拦住了。

    文昌无名火起,虎目一翻,冷笑道:“上渡船过江。你不尽放行印戳,我同样要走,腿是生在我身上的。”

    站内另一个官兵受不了,叱道:“拿下他,这家伙定是非法之徒,逃丁逸夫”

    拦路的兵勇不等声落,伸手便抓住文昌的衣领。

    文昌忍无可忍,铁拳中兵勇的下头,兵勇“哎”一声狂叫,飞跌丈外手脚朝天,爬不起来了。

    站着的三名官兵同声怒吼,大叫“反了!”拔佩刀枪出,要动手捉人,三把佩刀齐向前冲。

    文昌手按剑鞘,怪叫道:“一不做二不休,狗东西,要你们好看。”

    “铮铮铮”三声暴响,三把刀飞散激射两丈外。碧芒连抖,剑左急拍,他用剑脊而不用剑锋,似乎在同一瞬间,三名官兵全被打翻在地,鬼叫连天。

    路过的三名客人看倒了,在外围一站,中间的黑衣人叫“打得好!何不毙了?”

    文昌不加思索,收剑抬头叫:“尊驾少管闲事咦!”

    “咦”黑衣人也同声讶然叫。

    文昌也大吃一惊。老天,是九宫堡三大高手的老二、黑孤令孤超,在绝谷湖的瀑布上,这家伙会与银剑孤星隔岸观看,他怎么会不认识?

    “是你?”文昌竟然没死?黑孤也骇然叫。

    以一比一,文昌知道差劲,而且对方有三个人,拼不得。识时务者为俊杰,走为上策,展开轻功向未解脱离岸的渡船奔去。

    “亡命客,你走得了吗?”黑孤大叫,接着狂笑不已,但见黑影一闪,全力追扑而上。

    双方相距不足两丈,怎跑得了?黑孤的功力如果不行,怎配得称九宫堡三大高手之一?

    他末抵达江河,身后的黑影已到,两个青影也随后而至。

    跑不了,只好放手拼。文昌一咬牙,突然疯狂回头反扑。止步、回身、拔剑、出招,一气呵成,扑入人影中,魔幻三剑出手,事急的他必须用绝招自救,在这种急迫的形势下,也正是用魔幻三剑的最佳时机。

    太快,谁也看不清他们是如何接触的,生死一发,全凭经验和本能出招,一击之下石破天惊没有任何转念取巧的机会。

    人影四分,动乱的人影突然静止。

    “当当!当当”令人心血下沉的错剑刺耳锐鸣震耳,在人影后退际方行传出。

    一方黑色衣袂,在尘埃滚滚和剑气散逸的啸鸣中,飘然落地。

    地面下,溅了几星殷红的鲜血。

    “嗯”左面的青衣人,发出一声轻叫,身,形一晃,再吁出一口长气,突然向前一栽,砰然倒地然后向上翻挺,口角血泡突现。他腹下近腰带处,鲜血从创口涌出,挣扎片刻,方寂然不动。

    右首青衣人掩住右肩,鲜血染红了他的手,手不住抖索,脸色死灰,额角的青筋和脸肉不住抽搐,瞪大圆眼,死死的盯着文昌,右手的长剑徐徐下降,呼吸似乎停止了,想谈话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黑狐的衣秧掉了一幅,右肩外侧也出现了一条五寸长的剑缝,连裂两层衣衫,几乎伤了肌肤,他额上出现冷汗,右手的外门兵器飞锤前端,出现了一道剑痕,他也用难以置信的眼神,屏息着死盯着文昌。

    文昌的左肩外侧被飞锤擦过,布料出现了擦伤线的痕迹。左手掌背,被青衣人长剑创破了一线皮肤,血珠沁出。呼吸似乎停止了,俊面泛白,持剑的手,出现了轻微的振颤。突然,他吸入一口气,发话了。

    “九宫堡三大超人高手,如此而已,请记住,总有一天,蔡某要埋葬你们,这一天已为期不远。”

    声落人闪,人化蓝电向后飞射。

    “那儿走!”黑孤大叫。

    “打”文昌吼声传到,三把小刀璇舞而出。

    文昌的暗器名震江湖,连七幻道和碧眼青狮也有顾忌,赛过阎王帖于,黑狐怎能不怕?

    只好不挡不接,向侧急闪,绕道狂追,未免慢了些儿。

    渡船已离岸四五丈,正向对岸急驶,女昌收剑全力的跃出,在四丈外落向水面“哗啦”’两声水响,他双脚飞出水面,轻轻的落入船梢,经过刚才电耀雷击似的生死一搏,再用绝学踏水上船,他几乎濒临力尽之境,上得船只感到脑袋晕眩,手脚发软,冷汗直冒。

    这一记雷霆一击,他的信心大增,豪气飞扬,一年多光阴全没有浪费掉,能一举接下三名高手全力一击,大出他意料之外,在心理上,他获益非浅。

    等黑狐起到水旁,渡船已经离岸十余丈了。黑狐扭头便走,向呆立在那儿的青衣同伴急急地说:“你这儿善后,我去禀报令主。这家伙既然过江北走,定然是返回故乡龙驹寨,得赶先一步等他,他活不了。”说完,丢下同伴向嘉鱼飞而去。

    江湖大震,黑白两道好汉纷纷取道入陕,日夜兼程急如星火,武昌黑白群雄大会风消云散,无限期放置。

    文昌却不能日夜兼程,渡口惩戒了守渡官兵,官府画影图形捉他,他只好昼伏夜行,过了襄阳府人烟渐少,官府行文也未到达,他方敢白天赶路。他不知路黑道白道群雄已兼程赶来,不然他会易容上路的。

    行行重行行,时光飞逝,眼看中旬将过,他已到了襄阳府地境。这时间,他昼伏夜行,孤家寡人一个,急于赶路,所以没向江湖朋友打听江湖事,当然不知江湖上已经风风雨雨,更不知大祸将要临头。

    他走陆路入陕,必须从襄阳府渡河,经河南地境取道邦州入峡,到了襄阳,他心中大定,决定明天白天赶路,不会有官兵找麻烦了。

    汉水这一带,也叫襄河,渡口在北关,对岸原是焚城关巡检司。由于襄阳以上的山区开放不足百年,官府对往来山区的人盘检极紧,没有路引的一律抓住充军,各处渡口查得更紧。

    从襄阳渡河,不但在南岸查,北面也查,焚城关巡检司虽在不久前卷到柳树镇,但又派有手眼高明的官兵驻扎在这儿。他来不及在府城找路引,决定偷渡汉江。

    黑白道高手早到了两天,已知文昌还未到襄阳,眼线四布,危机重重。他们当然知道文昌不敢公然从官渡过河,上下流可以偷渡的所在都派了监视的高手。

    明日白天赶路,晚间必须过河,他不在府城歇息,从城南望楚山向西北岔出,沿江岸西行,到了距府城八里的汉皋山下,想先找一间农舍歇脚。汉皋山,也叫万山,故老传说古代近江一面,可以看到仙女弄珠云云。这大概和襄阳渡口早年有蛟龙,襄阳太守邓假下水诛蛟,同样是无稽的神话,但这儿确是偷渡的好所在五更正的更鼓在城中传出,他已绕城西疾奔汉皋山下。夜间没有人赶夜路,他的行踪便落在眼线的监视中了。但等到高手赶来,他已到了汉皋山北麓临江的一面。

    一条小舟从渡口向上悄然滑行,天空刚现鱼肚白,小舟已沿江悄然划抵汉皋山下,缓缓向上游移动。船头,个渔家少女靠坐在船舱旁,向舱内低声叫:“朱叔叔,他真能依时赶来?”

    “二小姐,没错儿,他一到承天府,便落在咱们的眼下了,按他的脚程,该在五更前赶到。”朱叔叔在舱内答。

    “他真会从汉皋山偷渡?”

    “会的,这儿是江湖人最理想的偷渡所在地,他自然知道会来的,所以我派秦、尤两位贤弟,昨天就将所可以偷渡的舟艇,请武昌的翻江虎鲨谭当家费神全起跑了。”

    翻江虎鲨谭英,正是早年赶走汉江秃蛟退出郧阳府以下水上买卖的人,这家伙恰好在襄阳,水陆英雄大会师。

    “爹赶来了么?”少女又问。

    “来了,老爷子已和你姨夫在一块儿,监视着闻风赶来的黑白高手。老爷子已和他取得协议,岸上咱们不管,水上的事是咱们的,据我估计。黑旗令主可能控制了翻江虎鲨,要包揽水上的事,咱们确是无法和黑旗令主相抗的。唉!但愿蔡文昌今晚来,明晚黑旗令主必定叫我们走了。”

    “我不管,我可不在乎黑旗令主,君山夏家也不一定会受人威赫。”少女微愠说。

    少女是白衣龙女,她也赶来了。朱叔叔朱立咸,正是洞庭八卫的老大,后梢操浆的人,是一个渔夫装扮的中年大汉,是老八张彪,洞庭八卫中,张彪的水性最高明。

    “二小姐,可不能这般说,咱们怎能和他们争短长?算啦!”朱立威无可奈何的劝解。

    文昌当然知道汉皋山是江湖人偷渡的地方,沿江崖急走,远远地,便看到一星灯光在前面出现,他脚下加紧,向灯光奔去。他要找个地方歇脚,然后找船只。

    他却不知后面半里地有大批高手赶来,更不知水上有人等他,他没料到黑夜中前面的灯,是诱人入伏的钓饵。

    江岸旁枯柳密布,内侧古林森森,他从两者之间急行,前面的灯光渐近。怪,枯丛中怎么不见有船?”

    到了,那是江岸边的三五座草棚,是渔夫暂时宿处,没有门没有窗,只有三面苇编成的草壁,里面的干草堆上横七竖八躺了五个人,象埋在草堆的死人,只露出脑袋和双手。草棚外竹柱上,挂了一盏气死风,在寒风中摇摇晃晃,整个草棚区阴森森可怖,四周寂静。

    东方天际出现了曙光,他心中又焦急,时问不多了,他必须将人唤醒道出来意。

    他大踏步进入草棚,到了一个卷睡来草中人身旁,想伸手将他摇醒,却有点迟疑,一来是恐怕打扰这些穷苦渔民的安睡,又想先歇歇脚再说。

    小立片刻,他等不及了,心说:“多酬谢他们就是了,打扰他们又有何不可?请他们出去找船我还来得及歇脚。”

    他府下身,去路那人的肩膀,外面灯光本就太亮了,里面更是黑暗,看不清那人的脸面,他大意地伸出手。

    突的,那人放在外面的右手,闪电似的急扣他的腕脉,左手一挥,袭向他膝关节,劲如山,而且快急。

    他虽然大意,毫无戒心,但千锤百炼的精深修为,和经过无数风险考验过的超人反应,令他油然而惊,突然足尖一点,人向后飞退,一发之差,险些着了道儿。

    身形未着地,身后劲风压体,另一个人同时暴起,一掌向他的脊心劈下来势迅捷。

    他功行左肩,在肩不容发中一扭虎躯,旋身猛碰,同一时脚扫。他的左肩下挂了包裹,手臂张得甚宽,一碰之下,肩膀碰在从后下手的胸膛“叭”一声,那人也劈中他的左肩肿骨。

    “哇”那家伙喷出一口鲜血,向后暴退“扑”一声踢中那人右腰肩,脊骨立折,飞碰出两丈外“碰”一声暴响“哗啦啦啦”倒了一面芦墙,草屋摇摇。

    “什么人?为何向在下下手?”他已退出棚外,出声叱喝,同时将包裹紧在背上。

    四个黑衣人吃了一惊,被文昌奇快的应变能耐吓了一大跳,不敢立刻扑上,四面合围,一个手按剑把厉声问:“先通名号,干什么的?”

    文昌不认识这些人,说:“不必盘问,你们”

    “哈哈哈哈”一名黑衣人用狂笑打断他的话,笑完说:“不用问了,在下认得他,亡命客,你怎么今天才到?”

    轮得文昌吃惊了,讶然问:“哎!你们在等我!咱们似乎少见,无怨无仇”

    “拿下你你就明白了,哥儿们上!”

    这儿距江滨还有十来丈,一旁是树,一例是几座草棚,来的是一个枯草坪,他必须突围而走,能叫出他的名号的人必定不等闲,虽杀一个,这四个末可轻视。

    四人拔刀逐步迫进,有一个家伙发出刺耳的长啸,想必是招呼党羽,大事不好,如不速战速决,后果可怕。他大吼一声,拔剑出鞘,身形条动,先扑向前方。

    “呵!”他沉喝,碧茫疾闪,剑动风雷俱发“飞星逐月”招下绝情,碧茫疾吐吞,从对方的刀影中条入条出,再折向飞射“白虹贯日”再下绝情。他这时深具自信,平安增加三成威力,锐不可当,快、狠、稳、准气吞河山,象一条发威的怒龙,剑凶猛地突入对方的刀影,奇准地从空隙中递入,残忍地毫无感情地刺入对方的躯体,为了保命必须将敌人杀死,他没有理由怜惜这些恶贼。’

    “杀”他再吼,又滚入右方的剑影中,一吐一吞,人化狂风旋到另一面去了。

    “呀”倒了一个,在地上抽搐翻滚。

    “啊!”第二个狂叫着丢刀向草棚里倒去。

    “老天”第三个紧接着叫,丢了剑,双手掩向胸前,猛烈的吸气,摇摇晃晃,好半晌方屈身倒地。

    人影如电,来得太突然,就在这刹时间,三面皆有黑影闪动,文昌吃了一惊,正想从前面经过,但两侧的黑影已经一闪而过,在前面会合,他陷入了包围中了。

    南面山林,白影飞射,也有人倒了,喝声入耳。

    “令主请了,这一回让给秋某。”

    文昌先看到前面出现一个身材极雄伟的人,这身影似乎不陌生,在长安杜氏废园,黑旗令主的人入侵迫走非我人妖,他就在火光中见过这人的背影,一双奇光闪闪的大眼令人望之生寒,披一件紫色大氅十分威武,这人左面是银剑孤星,右面是黑狐令狐超。他本能的想:

    完了,黑旗令主来了。

    南面黑影闪开,到了一大群白影。最先的白影白袍飘飘,五绺灰长髯拂胸。金夺银刀孙长河,紧随白袍人身右,来势如电,只消一看俩的置位,便知是无尽谷主到了。

    他不能等必须争取时间,等他们扎稳了脚这条命完定了。他第一个念头,便是火速突围。

    一声不吮,三支银羽箭俏然出手,左手再夹了三把飞刀,右手碧茫如经天长虹,在众人还未定神的刹那问,向北突围猛冲。

    “啊!哎!”狂叫声中条起,三支银羽箭同时得心应手。

    魔幻三剑再次扬威,在拼命求生之际,威力增倍,剑下飞雪令人惊心动魄。

    这一面挡道的共有八名黑衣人,他们万没料到会突然拼命猛冲。同时,一个想取人性命和保命而拼命的入相比较,所发挥的潜在生命本能是不一样的,为保命而拼命的人会在精力下产生奇迹,有超乎常人的力量发出以保全性命。

    他全力向水际飞射,捷如闪电。

    黑旗令主和无尽谷主秋痕,几乎同时追到,象一白一黑两道闪光,在文昌距水边还有丈余时追到了。

    “留下”黑旗令主叫,大手伸出,从左后方追进出掌。

    “留活口!”无尽谷主同时大喝,大袖一挥。

    “轰!”一声暴响,黑旗令主的霹雳雷神掌发威了。

    “呵!”无尽谷主的袖风,将力可摧山的霹雷掌力震偏了尺余,两人的掌力袖风,骇人听闻。

    文昌也同一瞬间,右旋,出剑,打出飞刀,剑出魔幻三剑,无极气功行雷霆一击。

    他旋得好,霹雷掌力被袖风震偏了尺余,正好经过他的左肩外侧,未被击实。三把飞刀突化为碎片,回头反奔,也从他身左经过。无尽谷主这一袖,功德无量。

    “刷!”身后的枯芦苇,如被狂风所摧,全部扑倒,好厉害的霹雷神掌。

    碧玉屠龙剑似乎光芒一收,剑下传出无极真气,有时候散些掌力,运转不灵,绝招动不了两名绝顶高手,魔幻三剑未能发挥威力。

    文昌感到半边身如中雷击,护身的无极气功似乎有回头反奔之象,劲风以排山倒海的声势,将他的身躯凌空震起,飞出两丈外“扑通”一声,英雄落水。

    黑旗令主权头大叫:“快捞尸体,这家伙竟敢一举击毙本令主五名金字令旗手必须用他心肝祭奠。”

    无尽谷主仰天长吸一口气,无限惋惜的说:“可惜,这一人的黑白道纠纷何日是了期?”

    这一带江岸是陡坡,水流湍急,水势汹猛,上去捞尸体的人甚至还无法潜至江底,尸体被急流所冲,如何捞法?忙至天色大明,下上半里地都有人在水中鬼混,一个个冻得发抖,毫无所得,只有先上水的人拾到两个包裹。

    第一个先离开的是无尽谷主,率一群入走了。黑旗令主怒叫如雷,但他不能赖在那儿,也带着人走了。

    江崖下,还有三二十名黑白道群雄,大家死盯着江面发呆,蓦地,有一灰衣人问:“诸位,有谁相信亡命客已经死了?”

    这些人,都是闻风赶来看热闹,并不受黑白两盟主管辖,他们们都是天快亮时赶到的,只能从同道朋友口中探出激烈的情况。

    有一个青衣大汉哼了一声,接口道:“我不信。”

    “阁下不信黑旗令主的霹雷神掌?”

    “碧眼青狮的大印掌也同样厉害,但亡命客就能挺下了。咱们不到黄河心不死,走!到龙驹寨蔡家庄去看个水落石出。”

    “走啊!”有人附和。

    他们却不知道,这一来会替文昌带来多少困难。

    文昌受伤并不重,他禁得起打击,霹雷神掌的劲道并末击实,无极气功发挥了巨大的功能。他只感到左半臂麻木,气血翻腾,入水之后,他丢掉了包裹收了剑,向对岸潜泳。黑夜中,谁也看不见他,他换气换得很高明,仰面出嘴而不必头伸出水面。

    到了江岸外二十余丈,他受了轻伤,气血未定,有点支持不住,要换气了,便悄然仰面向下,将嘴伸出水面。

    糟!脸碰到了船板,他吃了一惊,赶忙下潜下尺,再伸手一摸,摸到船底的龙骨,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需要歇息片刻,略一停顿,便用两个指头全力插入船头的舷板内,伸头出水调息,任船带着走。

    船是往下划的,蓦地,他吃了一惊,闻听极为熟悉的嫩嗓子,急急的叫“朱叔叔,快上岸

    “不行!”朱叔叔厉声地说,又道:“黑白两盟主同时出手,那恶贼岂会有命?苑君姑娘,轮不到你报仇了,我们得走,他们在捞人,要是疑心我们”

    船后,洪钟似的声音打断了朱叔叔的话:“老大,不对,船下有东西阻水,在船头,你看看。”

    文昌在听到嗓子时,便知道白衣龙女到了,脑中灵光一闪,心说:“我这次返乡,必定已被人猜出了,但此行有进无退,非死不可,而他们也必定不肯甘休,即使我取得了玉髓龙角芝,之后必须找地方静养,我何不设计令他们断念不再找我的计谋,也可惜机会安心静养?好!就这么办,可以利用这个丫头?

    恰好操桨的张彪发现船下有阻,他吃了一惊,只好打断思路,突然松下双指,伸手扣住船舷,伸头在舷边叫“白衣龙女,要找我不难,十天后酉牌正,蔡家庄虎头峰上一决。”

    他飞快地说完,潜入水中不见。

    假使他知道黑旗令主已宣判了他的死亡信息,也不会和白衣龙女约定了,真是自找麻烦。

    “刷”一声轻响,朱立威已下水追逐,可是,文昌的水性了得,而且心思灵巧,不往对岸潜,反而向里靠,天色末明,在汹急的水流中找人,水性再好也没有用。

    他等到小舟漂下十余丈,方开始向对岸潜伏,不久到达彼岸,仍是伏夜急行,不走邓州富水关,却绕出浙川通荆关走了。这段路远些,所以他约定在十天之后,那天是二月二十八,酉脾正是入夜时分,他计算的极精。

    二月二十六,他到了,午夜祭扫爹娘的坟墓,然后准备一切,都在夜间进行。二十七白天里,他发现附近来了许多江湖人,来意不明,但可猜想到必定是为他而来的。晚问,他是昨晚所探出的水路,潜入黑龙潭中,这儿一石一缝,他都了如指掌,这时的功力比起小时候不知高明了多少倍,轻而易举地割下了一对玉髓龙芝。当晚,他便大胆吞下肚中,然后练晚功。

    没有人替他助功,他不知是否有效。同时,年来不再有晕眠痛楚症状出现,他不知身体内该有何种变化。但服下之后,经脉中阻滞气血的情形,似乎已在逐渐减轻,这点他倒是发现了。

    “管他娘,是否有效,以后再说,反正在江湖闯荡也不易找到千载交藤,我得以半年的时间找出结果来,我相信玉髓龙角芝应该有效的。”

    除了黑白道盟主之外,闻风赶来的江湖朋友到了三百人之多。

    暗淡的斜阳光辉逐渐消逝,虎头峰了寒风呼呼厉啸。文昌一身蓝衫,背着挂包,高大魁伟的身躯雄壮如狮,神奇的出现在双亲的坟墓前,仰天长啸,开始烧纸化钱。

    啸声引来了不少江湖豪客,看着他拜别坟基,耳听他弹剑高歌他从前编的亡命之歌,歌罢,在群雄的注视下,在踏脚步向虎头峰走去。

    他身后,汉江秃蛟,五丁神,和他们的弟兄与朋友,默默地挪动着沉重的脚步,随着他向山上走。

    怪石丛中的临江峰顶上,白衣龙女一身白。流水行云和四海神龙在旁呆立,除了临江一面,三面共有二百余名先期等候的江湖朋友。洞庭八卫靠近临江一面,象在防范有人跌落五六十丈高的黑龙潭。

    暮色重重中,西牌正,文昌到了,后面有百十名观礼的朋友。

    文昌昂然从让开的缝隙中踏入场中,抱拳向四周行礼,朗声道“亡命客蔡文昌,谢过诸位朋友的盛情厚爱。”

    四海神龙,极有风度地说:“尊驾如果不先向小女叫阵,夏某确想下场领教。”

    白衣龙女凤目中隐有泪光,一步步踏出切齿道:“恶贼!那天在岳府,我自问并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为何如此对待我?你这禽兽不如的畜牲!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文昌先是无比惊讶,随又苦笑摇头,事到如今,他已用不着分辨了,往下首一站,沉静的说:“夏姑娘,一切用不着多说了,说出来未免难堪,在下认命,请姑娘划下道来。”

    白衣龙女含着满眶泪水,一字一吐地说:“你我单人独剑,全力施展,在这儿生死一决,不死不散。目下到场的江湖前辈可以为证。夏苑君如失手血溅峰刃,君山夏家在三年内决不向尊驾寻仇报复”

    “多谢姑娘的金诺,在下心领感情,蔡某如果失手,请放心,在下的朋友决不向君山自讨没趣。蔡某先谢过诸位朋友,请记住兄弟今日之言。”他向四周再次行礼。

    “你准备好了么?”白衣龙女厉声问。

    文昌淡淡一笑,说:“姑娘请”说完,抱拳示意。

    两人相距两丈,开始缓缓举步踏进,白衣龙女知道文昌的造诣可能比她强,但奇耻大辱怎能不报?她横定了心,把性命丢在虎头峰,至少也叫文昌吃苦头,或者拼个两败俱伤。经过洞庭湖之夜,耻辱仇恨刻骨铭心,早年的爱念全化为无边怨恨,一生名节断送在文昌之手,她恨不得生吞了文昌方消心头的怨毒仇恨。丈六,丈二,双方逐渐迫近了。姑娘的风目中,发射着怨毒的寒芒,樱唇微抖。文昌脸上却比她深厚些,自从在龙驹寨铁店前交手之后,他虽未曾和她真正狠斗过,以君山夏家名震江湖的天玄摧枯掌来估计,姑娘以右剑左掌进击是必然之事,剑,他不伯,掌却难以招架,所以他有点耽心,万一不到预期的位置便伤在对方的手下,那一切都完了。

    八尺了,正是最佳出剑时机。

    两人几乎同时踏出右腿,几乎同时抓肩上的肩靶。

    碧芒白虹齐闪,剑影飞腾,风雷俱发,只刹那间的接触,双剑已换了四剑之多,一触即分,同向左飘退两步,天宇中剑声如龙腾虎啸。

    人影刚止,白影突然闪出,白虹如电“流星堕地”攻向下盘,再化“灵蛇吐信”转攻文昌胸前。

    文昌招出“力划鸿沟”对方双招,他也变“玉门拒虎”“铮”一声双剑相交,乘机枪入,身向右射佛剑,攻向姑娘咽喉,变化奇快。

    白衣龙女也快,沉肘推剑,招化“推窝望月”上身一仰一转的刹那间,剑诀突然变掌,右手迎着文昌右射的身躯,招出“袖底藏花”闪电似的拍向文昌的右肩上。

    果然用掌了,阴阳而直迫内府的天玄摧枯掌力发如山洪,一涌而至,双方摧剑斜掠,几乎贴身错过,铁手一指,便近身拍到了。

    文昌吃了一惊,右足一点,突然反退。白衣龙衣己胜算在握,剑沉深挫,剑花疾吐,中了!

    “哎”文昌惊叫,退出丈外,右胯出现了血迹,白虹又至。

    汉襄山夜斗,黑旗令主用霹霹神掌行雷霆一击,认为文昌己被击死坠下汉江,自以为文昌绝挨不起他一掌,且捞不上尸体,却确信文昌、死定了。所以他率领堡中高手从襄阳直放武昌,返回武昌召回在武昌的爪牙,浩浩荡荡回伏牛山九宫堡去了。无尽谷主也上了当,虽然他知道自己那一袖已将掌劲震偏尺余,但文昌被击飞两丈确是事实,一个江湖晚辈修为有限,岂会有命?也不问死活,带着人返回武陵无尽谷。

    两位盟主不在,虎头峰上的群雄全是想探个究竟而来的人,在文昌末出现之前,谁也不知他的生死下落。这些人中,当然也有加盟黑白道的人,在末证实文吕先死之前,自不能提前飞报信息给他们的盟主,等到文昌出现,想报信也来不及了。

    君山夏家的人早来三天,在虎头北峰麓相候,先后赶来的江湖朋友弄不清是怎么回事,本来想走的人也一时好奇,留下啦,果然赶上了这场热闹。

    文昌出现之后,三百余名参战的群雄中,文昌的朋友不多,对头也相当少,至于黑白两盟主的爪牙,数量也不会多,他们想阻止这场决斗并非容易,一方面是文昌的声誉令他们也不敢出头,再就是君山夏家的人全来了,四海神龙和流水行云自不用说,洞庭八御卫中更是无一庸手,他们怎敢出头阻止得了,所以只好站着袖手旁观,看这一双男女在峰岭各展绝学一决生死。

    白衣龙女已获君山真传,天玄摧枯掌乃是武林一绝,她的造诣自不等闲,不然也不敢在江油闯荡生事架梁。在江湖中,她的名号越叫越亮,在武林晚辈中,她是佼佼出群者之一,老一辈的人对她另眼相看,认为君山绝学在她手中必将发扬光大,前途未可限量,事实上,她一个年纪青青的女孩子,便获得了今天的成就,确也值得骄傲,也确是下了一番苦功的结果,绝非侥幸得来。

    论剑术,她确是比文昌差,文昌的魔幻三剑固然神乎其神,但其他散手也已获剑道神髓,出招快,落剑狠,守得稳,部位准,从无数风累中吸取剑道精华,从生死亡中获致教训,远非姑娘所能望其项背。论内力修为,她家学渊源,长辈指导督有方,比文昌自己摸索强练当然强得多,两种因素加起来,两人便拉成平手。但她对文昌的暗器深怀戒心,必须紧迫狂攻不让文昌有取暗器发射的机会,才能取得优势。所以在初次照全一合一分的时间,她朗在身形未定的一刹那奋起进击。

    第二次接触,双方同时展开快攻,白衣龙女用天玄推枯掌相辅,第四招便抢得了机会,刺了文昌一剑。

    文昌惊叫一声,退出丈外,右跨外侧出现了血迹。不等他站稳,白影跟踪追到,白虹又到。

    “厉害!”四周有人怪叫。

    文昌似乎脚步已乱,白虹射到,他只好再退,碧芒飞舞,吐朵朵剑花,将白虹阻住了。

    “铮铮铮铮!当当!”剑鸣刺耳,龙吟声动人心魄。

    文昌一面挥剑,一面徐徐后撤,撤的方向是潼江一面,真糟!白衣龙女的剑矢捷如龙,封住三方,他如果不向后退,冲不出三方面白虹交织成的剑堵。

    白衣龙女气吞向狱,疯狂进追,看不清剑影,飞旋扑击声攻势如排山倒海,一步赶一步,一剑连一剑,在片刻间便抢攻了八招二十一剑之多,每一剑皆如获神功,总能从碧芒的空隙中插入,迫文昌撤招自救,回手乏力,一招末开,另一招又到了,形势岌岌可危。

    西南角一个黑衣人,突向同伴说:“怪事!敢和宇内十三怪物为敌的亡命客,为何如此差劲?为实令人难信。”

    “十天前他挨了黑旗令主一记霹雷神掌,定然内伤末愈。瞧!他脚下本来就不太方便吗!”同伴答。

    “刚才挨那一剑,未免太冤枉,他只消沉剑上拨而退,那丫头毫无机会的。糟!这一剑”

    在四周群雄讶然惊叫中,文昌已展开反击,抢回了优势,对击七剑之后,第八剑化为一圈碧芒,旋舞而出。

    这是昙花一现的猛烈攻势,迫得白衣龙女退出五六丈的地盘。白衣龙女突然劈出三掌,剑出“拂云扫雾”因柔而凶猛的摧枯掌力,震偏了文昌袭来的长剑,再被“拂云扫雾”荡开蜂尖,扭转了危急,一声娇此,白虹一插而入,剑峰光临文昌的左胸。

    这一剑来得捷如电闪,够狠够准,四周群雄讶然惊呼,以为文昌必定完蛋大吉,溅血剑下了。

    群雄惊叫刚起,文昌突然冒险化招反击,左手以肉限难辩的奇速向外一震,小臂格开创身,碧芒上扬,突又下沉,一闪之下,两人同时后退八尺。

    “嗯”!白衣龙女轻叫,左腰下出现了血迹,雪白的劲装有血,看去十分明鲜扎眼,虽是暮色重重夜暮将下的暗淡黄昏,仍可看得真切。

    文昌双手有皮臂套,套上有暗器和幻电剑,所以他敢用手臂去击来的长剑,出手太快,没有白衣龙女偏剑的时间,格中了剑脊而非锋口。

    一剑换一剑,双方都挂了彩,也都不太严重,依然攻势奇猛,双方拼上了。

    文昌仍是退,快退出人丛了。振剑错鸣声不时传出,在寒风呼呼中更为刺耳。两人快速出剑似乎已无力为继,逐渐慢下来了,四十招之后,两人大汗淋淋。

    夜暮深垂,夜来了。

    洞庭八卫往外退,但已无法再退了。

    虎头峰伸出江心,下降五六十丈,虎头尖端嘴部突出,象是张口咆哮,上颌的乱石中生了不少枯草,下颌在下面十余丈,崖壁中长了不少枯草和奇怪的松树,松树枝杆刚劲而短,象是嘴旁的虎须,人如果爬伏在崖上往下瞧,事实上看不到内凹的崖壁,只可看到松树和枯草外的黑龙潭外侧。

    两侧虎头的两面,也看不到嘴部景况。胆子大的朋友如果敢站在崖顶,可以仰视苍窍,下俯江流,耳听罡风恶号,大自然雄浑的气魄令人动心神摇。

    文昌一声长啸,狂攻三剑。

    白衣龙女一声娇叱,立还颜色,一连九剑疯狂进击,竟将文昌迫退了五丈余,身后距崖口不足三丈了。

    “苑君,快退!”四海神龙大叫。

    “文昌,危险!”五丁神情急狂叫。

    洞庭八卫几乎同时大吼:“二姑娘,退!”

    可是晚了,白衣龙女感到右臂一麻,碧芒一闪,剑已入体。

    “啊”她全力大吼,掌剑而出。

    “啊”文昌狂叫,剑被掌风震得脱手飞抛,飞出三丈外,不住翻腾,坠入江心去了。同一瞬间,姑娘的剑擦左身而过,鲜血溅出。

    白衣龙女出剑太猛,身剑合一前冲,冲出丈外,她想拔剑,怪剑拔不出,大概力道无尽,右脊创口也令她用不上劲,剑卡在文昌的胸骨旁。

    文吕脚下已乱,向后急退,一面嘶哑地说:“夏姑娘你你该仔细查查明底细,那那夜的的事唉!你该知道,我一再没和你动动手,末报龙驹寨一一掌之之恨,你知道为为什么?我是多么喜喜喜欢你啊,你在我心目中,永远”

    话未说完,脚下一恍,右脚踏在崖缘的枯草上,人仰面便倒,向黑龙潭急坠。

    白衣龙女剑未能拔出,也不住势,文昌的话象在向她倾诉,令她感到天旋地转,想刹住脚步,却被伤口一牵,奇痛渗骨,脚下一软,便被文昌的跌势所带倒,冲向崖缘,上身压住枯草,枯草向下沉,身不由己,只觉心往上浮,滑下崖去了。

    洞庭八卫老大朱立威、老二秦中谋,一左一右突然冒死向前扑例向外沿,伸手去抓白衣龙女向下滑的双足。可惜!没抓住,一发之差,只摸到白衣龙女的靴底,两人滑到崖缘,几乎也追随而下,发出一声绝望的叫号,软爬在崖口无力站起了。

    “二姑娘”他两人的叫号声如巫峡猿啼。

    “天哪!孩子”四海神龙距崖口丈余,便坐倒在地。

    群雄同声惊叫一声,然后一个个呆如木鸡。是风怒号,没有人再发出何声音,久久,才听到四海神龙深长哀伤的绝望叹息。

    有人冒险向峰头往下瞧,一无所见,看不清崖下的景况,一是天色已黑,二是崖下象是虎须的草木当住了视线,除了风声和水声,一无所有。

    流水行云依然一叹,向掩面嘘希的洞庭八卫说:“走吧!到下游守两天,等遗骨浮上。”

    四海神龙神情略为振作,领先便走,颤声说:“她已存了必死之心,但不该和这贼同死唉!冤孽。”

    群雄逐渐散去,只有五丁神和汉江秃蛟一群水陆英雄在峰头逗留至初更时分,方凄然下山。他们决定在这儿建造一座招魂碑,以纪念这位亦正亦邪、亦侠亦盗的年青江湖英豪。

    最后走的人,是虬髯客吴信,他等众人走完后,站在崖旁发出一阵狂笑,狞恶地说:

    “小狗,你仍然死在潭中,生有时死有地,任何人难逃避命运的安排。哈哈!是我带你进入江湖,也是我最后在这儿替你送终,异数异救!”说完,兴高采烈地走了。

    两月后,招魂碑落成,之后,两年中这儿成了江湖人观光的地方,山色深雄,江水澎湃,确也值得一游。

    招魂牌落成后不久,炼狱谷的人也到了,同来的有黑铁塔和施姑娘,两位姑娘一身白、泪洒牌前。黑铁塔和方小山,留在牌前一月,方痛苦地走了。

    之后,炼狱谷的人不再重现江湖。谷后新建了一座慈云庙,供着观世菩萨,方小娟长年白衣,洗却铅华,在庙中请来主持香火的五名老尼姑参研禅理。施姑娘每半年来一次,倍伴小娟十天半月,两年,她十七岁了,还未找到婆家。

    偏殿的殿堂中,供着文昌的神主牌,香烟终年不绝,长生灯终年长明、欢乐从方小娟的脸上消失了,她为了邙山和石门极道的片面诺言而心碎。

    光阴缓慢,直至两年后七月半鬼节那一天,江湖中响起一声晴天霹雷,震撼了江湖,也震撼了炼狱谷的慈云庙。

    白衣龙女并末死去,所以能在两年后的七月中旬,出现在虎头峰上。文昌呢?他也没死。

    他熟悉虎头峰每一寸土地,也摸清黑龙潭每一寸角落。先一晚已作了妥善安排,他要利用白衣龙女做他隐隐的籍口,当他服下玉髓龙角芝之后,发觉经脉中迟滞气血景象确有减轻的感觉,虽则不知是否可以驱除体内的余毒,但确有七分信心。他想起老人梅壁的话,要打破目下练功的高原现象,必须再下三两年苦功,用大恒心大毅力方可突破这令人浅气的高原现象,便能再上一层楼进入化境。

    有些人化一甲子的岁月苦修,方可进入这种境界,他难道三两年也不肯等待?既然玉髓龙角芝已经有对症的效能。三两年算得什么,他还年青,来得及,他要以武林第一高手的新面目出现江湖,要和黑白道盟主曾经迫害他的人算总帐。隐修必须不受打扰,不能让对头冤魂似的缠住他,正好利用白衣龙女,作为他离尘世的见证,加以来了许多江湖好汉,机会太好了,打灯笼也不易找到哩!太妙了,在崖旁看不到崖下的景物,加上天色的掩护,他计算的十分精确,可惜前功尽弃,也几乎陪上小命。

    须定落下之处,设有一根可套扣靴子的巨绳,绳长十余丈,恰好可以挂落崖下的虎口中。虎口的下颌上,搁了一块巨石,只消落下虎口,推下巨石代表他跌下黑龙潭,便大功告成了。在崖上,绝对看不到他躲在虎口内的情景,这就是他选择入暮时分决斗的用意所在,他对白衣龙女说不上爱,但确也有点喜欢,所以不想她死,只想利用她做见证便够了。

    假使他不手下留情,魔幻三剑早就出手啦!白衣龙女最后一剑,事实上仅擦伤他的手臂窝,被他用臂夹住了剑身不放,让旁人认为他已受到致命一击,连剑也拔不出来了。

    他的脚已伸入套索中,向外倒堕,可是,他却末想到,他所说的话对姑娘会有些什么后果。

    白衣龙女心中,文昌的形影始深嵌在内心深处。从龙驹寨第一次交手起,三年来无日成忘。她对这个英俊而傲世的大孩子,有说不出的真挚爱念。每一次见面,印象又深刻一分,文昌的所作所为,果然令她伤心,也令她更为思念。最令她难过的是,文昌从未对她假以辞色。似乎不动刀剑,便没有任何可以交谈的机会,更不必说诉说衷情的可能了。

    她在暗恋着文昌,只是机缘作弄着她,似乎每一次文昌和其他女人有牵连的事,偏偏会让她碰上。

    一个女孩子爱上了她认为值得爱的男人,感情便可能产生两种极端矛盾的现象,一是极端的顺从痴恋,一是故意不加理踩高傲态度,她就是后一种人;岂知文昌偏不知她那一套,把她的芳心弄得进退为难凌乱极,在强烈的爱念中的占有欲也相对地增加,她无法容忍别的女人插入,也恨文昌是个木头人。

    文昌确是木头人,也不想想看,如果白衣龙女不爱他,为何要管他的闲事?天下贼多的是,她不管旁人却专管他蔡文昌的?

    文昌在夹剑装伤后退时,说出喜欢她的话,本意是让她有止步丢剑的时间。岂知文昌的话,却令她心中受到极大的震撼,冲势过猛,也刹不住冲势,竟然随着下堕,把文昌吓了一大跳。

    他不能让她死,百忙中右手一推,想将白衣龙女推上崖顶,反而百忙中推中她的下腿,一震之下,人没推上,白衣龙女反而昏厥了。

    不由他思索,一把抓住她的肩脊,人向下急堕。套索是绕在石孔中,绕了两圈,受重之后,便会缓缓松滑。但事先试力倒还不错,增加了一个人,松滑的速度便加快。十余文高下的碰击下,令滚下速度加快了许多。

    文昌大吃一谅,伸手抓住了姑娘的腰带,另一手扣住巨索全力一拉,想拉回内壁。

    糟了!用力太猛,上面的石孔壁突然崩裂,巨索全部下堕。两人的身躯一顿,突又向下滚堕。

    没有任何思索的时间,下面有三十余丈,跌下去险情惨重,必须设法减轻落势。

    文昌的右靴仍套在绳端,右手抓紧的巨索,一咬牙,功行右肩,将巨索向崖内黑黝黝的树影振去。

    他当然知道不可能希望产生奇迹,巨索是绝不可能套在树枝上,只希望绕在树上,减少落下的速度。

    他的希望达到了,巨索绕在崖上盘张爪的松枝上,一阵扑簌簌暴响,顿了顿,株叶纷飞,在刹那间便会又降下十来丈,然后阻力再消,重新向下飞堕。

    他的手几乎象折断了一样,掌心如握烙铁,幸而他抓得够牢,不然手掌的皮肉必定完蛋。两次停顿,他已降下得二十余丈,再往下飞堕,他不用耽心了,二十余丈高的深不可侧的深潭堕落,他自信还不致于跌死。

    他放了巨索,抱紧了白衣龙女“轰隆”一声大震,两人跌下了其冷刺骨的黑龙潭内,水柱上冲,声势骇人。他连忙无极气功护身,仍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呛了两口水,直沉下五丈余方行止住堕势。

    白衣龙女曾被冷冰冰的水浸醒,随即再次昏厥。

    激流滚滚,文昌奋勇上浮,带着人顺水急泳,不久便到了下游山崖的崖壁下。他找到一处巨石缝爬出水面,一摸姑娘的心脉,不错,还没死。

    他将百宝裹打开,将仅有时一颗九转玄丹塞入姑娘的樱口,吹口气送入咽喉,略一检查姑娘的伤势,心中一宽。

    运气不坏,姑娘除了肌肤出现些少许血现象之外,体内未受内伤,剑伤也不算回事,他点了点姑娘的睡穴,摇头苦笑一声,径自走了。

    第三天一早,四海神龙,流水行云,洞庭八卫,以及他们带来的九名家仆,在黑龙潭中不住翻腾。

    这些水中高手水性确是了得,可是仍然无法潜下潭底。忙碌了两个时辰,一无所得,崖上好奇观看的一群江湖入,等不及一一摇头走了,未看到结果。

    近午时分,十九个人只好从下游上层进洞,却意外地发现姑娘在下游的石缝中睡得极沉,竟然没死。

    四海神龙喜极欲狂,也不追究原因,救了爱女悄然返回洞庭君山,消息并未外传。

    白衣龙女一病半年,秋后方有起色。岂知流水行云无意中光临岳州府码头,遇上了小龙小虎父子三人,终于知道那晚扁山下的一切经过,冒失地到君山把这件事的经过道出。刚可下床活动的白衣龙女一听之下,几乎气绝,大病几年后几乎成了枉死城的娇客。之后,她变了一个人,经常向天默默自语,象个女疯子。午夜中,经常可以听到她在恶梦中叫出的尖厉声音,令人耽心的痛苦哭泣。

    文昌离开了白衣龙女,在从前遇见客的上游森林荒野中,建了一座秘密的木屋,开始他的苦练无极气功生涯。从此,江湖中风波渐息,亡命客蔡文昌六个字,依然在江湖中流传。

    他象一颗光亮耀目的流星,出现的突然,消失的也快。在近百年来,象这种震撼江湖的晚辈,象是凤毛麟角,确是罕见。

    褴褛老人说到这儿,已是第四天的午后。他似乎很疲倦,喝完了酒葫芦的酒,斜靠在碑亭的石柱上,向一群小把戏挥手道:“你们蔡家庄的祸胎、败类、流氓、痞棍蔡文昌的故事,说完了,去!去!我老人家倦了,要睡觉。噢”他打了个呵欠,闭上了眼,果然睡了。

    一个流鼻涕的小娃娃,猛推老人的胳膊,大叫道:

    “老爷子,不要睡”

    “不!老爷子,你的故事没有完。”

    “当然没有完,”老爷子闭着眼答。

    “你是说,文昌哥没死?”

    “要是死了,故事岂不完了?”老人仍然闭着眼答。

    “他那把碧玉屠龙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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