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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大官人智匹妇小鸦儿勇割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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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鞋,集上寻他去罢。”晁大舍道:“那里去寻他?放在你家等他罢。”晁大舍拿了鞋走到他房内看了一看,果然小鸦儿不在房中。晁大舍便这等这等,那唐氏绝不推辞,也就恁般凭般。本等是个陌路之人,倏忽做了同衾之侣;你叮我嘱,只教不许人知。此后凡有问房的,故意嫌生道冷,不肯招祝晁大舍晓得小鸦儿在家里,故意脚影也不到前边,就是偶然撞见唐氏,正眼也不看他一眼;连唐氏到后边去的时节,晁大舍对了晁注李成名两人的媳妇,绝也合他似往时雌牙扮齿。李成名媳妇对了晁住娘子说道:“亏了你前日说了他那几句,说得他死心塌地的了。”晁住娘子道:“你若不茁茁实实的说与他,狗揽三堆屎,有了和尚,他还有寺哩!甚么是看长的人!咱做这枉耽虚名的勾当!”

    五月十六日是刘埠街上的集,一去一来有五十里路,小鸦儿每常去做生意,也便就在埠头住下,好次日又赶流红的集上做活,说过是那日不回来了。唐氏进在厨房内,遇便与晁大舍递了手势。晁大舍到了晚上,李成名娘子出去同他汉子睡了,晁大舍将晁住娘子打发了打发,各自去安歇。

    晁大舍约摸大家都睡着了,猱了头,披了一件汗褂,趿着鞋,悄悄的溜到唐氏房门口,轻轻的嗽了一声。唐氏听见了,慌忙开门出来,接进晁源房去。悉溜刷拉,不知干些甚事。

    恰好小鸦儿那日不曾到得集上,只在半路上,一家子要上嫁妆鞋,尽力上了一日,还不曾上完,便要留他在那里歇了,次日又好上鞋。小鸦儿道:“既是离家不远,有这样皎天的月亮,夜晚了,天又风凉,我慢慢走到家去,明早再来不迟。”慢腾腾的蹭到庄上,约有一更多天,大门久已关闭。小鸦儿叫季大叔开门,季春江还不曾听见,小鸦儿又不好大惊小怪的叫唤唐氏。晁源听见是小鸦儿回来,慌做一块。待要跑出来,又正从大门里面走过,恐怕劈头撞见。唐氏说:“你不要着忙,投性放了心。你躲在门背后,不要出去,我自有道理。”唐氏穿了裤,赤了上身,把房门闭了。

    小鸦儿到了自己门口,推了推门。唐氏道:“甚么人推门?”小鸦儿道:“是我。”唐氏一边开门道:“你回来的甚好。从头里一个蝎子在这席上爬,我害怕,又不敢出去掏火。你送进担子来,你去掏点火来,咱照他照,好放心睡觉。”又摸了半枝香递与小鸦儿。那时月亮照得屋里明明的,怎晓得门后边躲着一个人?小鸦儿拿着香去点火,晁源人不知鬼不觉走回去了。唐氏把阴沟打扫得干净,恐怕小鸦儿试将出来。

    小鸦儿点了香来,点着了灯,在床上再三寻照,那有个蝎子影儿,只拿了两个虼蚤。亏不尽一个蝎虎在墙上钉着。小鸦儿道:“就是这个孽畜!”脱下鞋来,要拓死他。唐氏拿住了小鸦儿的手,说:“不要害他性命。”小鸦儿道:“为他不打紧,叫我深更半夜的出去掏火!”唐氏道:“又不是甚么冷天,咱照看得明白了睡觉,那样放心。方才困得我前仰后合的,只是不敢睡下。不是你回来,我这一夜也是不得睡的。如今这院里又没有别的人家,我越发害怕得紧,往后我不许你夜晚不回来。”小鸦儿说:“逢六是刘埠集,过七就是流红集,流红离着刘埠只八里地,没的来回好走路哩!”唐氏道:“你明日还往流红去?”小鸦儿道:“那家子还有好些陪嫁的鞋,还得二日,只怕还上不了哩。”两口子说了会话,想必又做了点子营生。

    次日早辰,小鸦儿吃了几个冷饼,呵了两碗热水,依旧挑了担子出去。唐氏说:“今日务必早些回来,体教人担惊受怕的。”唐氏打发小鸦儿出去了,也不刷锅做饭,只梳洗了梳洗,走到后面去了,没人去处撞见了晁源。唐氏问说:“你吐苦水不曾?”晁源道:“我怎么吐若水?”唐氏道:“我恐怕你唬破了胆。”

    再说天下的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唐氏自从与晁源有了话说,他那些精神丰采自是发露出来,梳得那头比常日更是光鲜,扎缚得双脚比往日更加窄小,虽是粗布衣服,浆洗得甚是洁净。晁源恨不得要与他做些衣饰,只怕小鸦儿致疑,不敢与得。

    一日,晁源与了他七八两银子,故意说是到大门上去失落了,打小厮,骂家人,查那些房客与行走的佃户。嚷得一地都晓得晁大舍失落银子。唐氏悄悄的对小鸦儿说道:“大官人的银子被我拾了。”取出来与小鸦儿看,外面是一条半新不旧的余东汗巾包着,汗巾头上还系着一副乌银挑牙,一个香袋。小鸦儿道:“人家掉下的东西,怎好拾了人家的不还?我们一个穷皮匠,怎耽得起这些银子。若生出别的事来,连老本都要拐去哩。”不依唐氏计较,竟自把银子连那汗巾送还了晁大舍,说是他媳妇拾得。晁大舍故意说道:“我想不曾往别处去,只到大门首看了看牛,回来就失落了银子,原来是他拾得,空教我比较那些小厮。难为你这样穷人拾了七八两银子不入了己,肯把来还我。天下也没有这样好人。我分一半谢你。”小鸦儿道:“我到不全要,我到分一半!我虽是个穷皮匠,不使这样的银钱!”抽身去了。晁大舍收了银子,到第二日,买了一匹洗白夏布,一匹青夏布,四匹蓝梭布,两匹毛青布,叫李成名送与小鸦儿收了。

    却说李成名与晁住两个的娘子虽然看他是个老婆,也会合人溜眼,也会合人拿情,到那要紧的所在,说起那武城县应捕,只好替他提鞋罢了。唐氏光明正大的把那夏布做了大小牵子,穿在身上。小鸦儿也不消查考,晁大舍也不消掩藏,唐氏也不用避讳。只是瞒不过那两个女番子的眼睛,从新又步步提防起来。

    一日,微微的落雨,唐氏送了小鸦儿出去,走进看,看见晁注李成名两个媳妇不在跟前,一溜就溜到晁源的房内。李成名的媳妇从磨房出来,晁大舍屋门口有唐氏的湿脚印直到房门口边,李成名媳妇一手掀开帘子,晁大舍合唐氏正在那里撮把戏,上竿卖解,忙劫不了。这一番晁大舍倒不着忙,只是唐氏着实惶恐。

    须臾,晁住媳妇也就来到,晁住媳妇道:“叫你进来助忙,连这等的忙难道都教你助了不成?你看我等小鸦儿回来,我一盘托出与他。”唐氏道:“你要合他说,我也合俺两个姐夫说,咱大家都弄的成不的。”李成名媳妇道:“俺们的汉子都管不得俺们的事,俺们都不怕你说。自己的媳妇子养着自己的主人家,问不出甚么罪来!你比不的俺们。”唐氏道:“你不怕我对你汉子说,我可对俺汉子说,说是你两个做牵头,把我牵上合大官人有的,我破着活不成,俺那汉子浑深也不饶过你,叫你两个打人命官司。”晁住媳妇道:“你看!这不是犯夜的倒拿巡夜的了!”晁源道:“你三个听我说:合了局罢!”一边把晁住媳妇子按倒床上处置了一顿。李成名媳妇子要往外走,晁源叫唐氏拉住他,别要放出他去,随即又发落了李成名媳妇子。晁住李成名媳妇两个对唐氏道:“狠杀我!俺也还个绷儿!”一个搂住唐氏,一个把唐氏剥得上下没根丝儿,立逼着晁源着实的教训了他一顿。晁源虽也尝是管他,不照这一遭管教的利害。从此以后,四个俱做了通家,绝不用一些回避。

    晁源将次收完了麦子,也绝不提起来到庄上已将两月,也不进城去看看母亲,也便不想珍哥还在监里,恋住了三个风狂,再不提起收拾回去。凡是小鸦儿赶集不回来,唐氏就在家里边同晁住娘子三个厮混。李成名娘子倒是每夜出去睡的,夜间没他的帐算。

    后来小鸦儿也渐渐有些疑心,也用意觉察这事,常常的用了计策倏然走将回来撞他。谁知凡事的成败,都有个一定的日子,恰好屡次都撞他不着:不是唐氏好好的坐在屋里,就是晁源忙忙的走到外面。直到了六月十三日,小鸦儿的姐姐嫁在山里人家,离这雍山只有三十里路,那日是他姐姐的生日,小鸦儿买了四个鲞鱼、两大枝藕、一瓶烧酒,起了个黎明,去与他姐姐做生日,说过当日不得回来,赶第二日早凉回家,方才挑担出去。唐氏送了小鸦儿出门,对晁大舍和晁住娘子说了,要算计夜间白沟河三人战吕布。

    那日连李成名媳妇也要算计在里边宿歇,恰好到晚上李成名被蝎子螫了一口,痛得杀狠地动的叫唤。他的娘子只得出到外边守他,单只剩了晁住娘子合唐氏在后面。三个收拾了门户,吃了一会酒,对了星月,也不管那亵渎三光,肆无忌惮的狂肆。晁住老婆狂了一会,觉得下面似溺尿一般,摸一把在那月下看一看,原来是月信到了。他便走到自己睡的房内收拾干净,却又酒醉饭饱了,还有甚么挂弹,就便上床睡了。晁大舍把个火炉掇在前面,自己暖了酒,一边吃,一边合唐氏在那明间的当门做生活。做到二更天气,歇了手,吃了酒又做活。辛苦了,两个也就一觉睡熟,不管那天高地下的闲事。

    小鸦儿那日与姐姐做了生日,到了日落的时候,要辞了姐姐起身,姐夫与外甥女儿再三留他不住,拿了一根闷棍,放开脚一直回来。看见大门紧紧的关着,站住了脚,想道:“这深更半夜,大惊小怪的敲门,又难为那老季,又叫他起来;且是又叫唐氏好做回避我。那一夜叫我出去掏火,我后来细想,甚是疑心。我拿出飞檐走壁的本事来,不必由门里进去。”将那棍在地上拄了一拄,把身子往上腾了一腾,上在墙上。狗起先叫了两声,听见是熟人唤他,就随即住了口。

    小鸦儿跳下墙来,走到自己房前,摸了摸儿,门是锁的。小鸦儿晓得是往晁源后边去了,想:“待我爽利走到里面看个分明,也解了这心里的疑惑。李成名老婆是在外边睡的;若他在里边与晁住老婆同睡,这是自己一个在外边害怕,这还罢了。”掇开了自己的房门,从皮担内取出那把切皮的圆刀,插在腰里,依先腾身上墙,下到晁源住的所在。

    那夜月明如昼,先到了东厢房明间,只见晁住的老婆赤着身,白羊一般的,腿缝里夹着一块布,睡得象死狗一般。回过头来,只见唐氏在门外站住,见了小鸦儿,也不做声,抽身往北屋里去了。小鸦儿道:“这却古怪!为甚的这样夜深了还不睡觉?见了我,一些不说甚么,抽身往北屋去了?”随后跟他进去,那里又有甚么唐氏,只见两个人脱得精光,睡着烂熟。

    小鸦儿低倒头,仔细认看,一个正是晁源,一个正是唐氏。小鸦儿道:“事要详细,不要错杀了人,不是耍处。”在那酒炉上点起灯来,拿到跟前看了一看,只见唐氏手里还替晁源拿着那件物事,睡得那样胎孩。

    小鸦儿从腰里取出皮刀,说道:“且先杀了淫妇,把这个禽兽叫他醒来杀他,莫要叫他不知不觉的便宜了!”把唐氏的头割在床上,方把晁源的头发打开,挽在手内,往上拎了两拎,说道:“晁源,醒转来!拿头与我!”晁源开眼一看,见是小鸦儿,只说道:“饶命!银子就要一万两也有!”小鸦儿道:“那个要你银子!只把狗头与我!”晁源叫了一声“救人”小鸦儿已将他的头来切掉;把唐氏的头发也取将开来,结成了一处,挂在肩头,依旧插了皮刀,拿了那条闷棍,腾了墙,连夜往城行走。这正叫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不知这事后来怎生结束,再看后来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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