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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资本骗局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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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方远一惊:“什么时候?我找她多次,听说她回海南夫家了。”

    “唉,一言难尽。”小姑娘从包里拿出一封信递给秦方远,“你看看就知道了。”

    一个白色信封上,用娟秀小楷写着“秦方远亲启”,多么熟悉的字体!

    秦方远撕开信封,一句简单的问候就让秦方远鼻子一酸,仿佛回到了当年:

    方远:

    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我想,我已经到澳大利亚了。

    现在是北京时间凌晨三点,还有三个小时我就要走了。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在最后的时刻为你写下这封信,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吧。我想即便我不说,你也是知道的,你在我心中是多么重要的人。我惦记你太深太深。你回国后给我打了很多次电话,我不敢接,我不知道接通电话后要说什么,会是什么样子,我怕控制不住自己。这么多年了,在这段不曾联系的完全空白的时间里,我有太多话想告诉你,而如今提笔,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不知道是否冥冥之中注定,我们总会擦肩而过。我们虽然曾在同一时空里,却一直没有交集。每每想起,我都感伤不已。我不知道那段没有陪你一起走的路程中究竟错过了什么,一个吻,一个拥抱,还是一次牵手,又或是,一个未知的未来……而今天,我将要离开了,送我的只有眼前这位小妹。当年送你的是我,虽然你执意不让我送,但我还是没忍住偷偷跑去了。看着你孤独远去的背影,我心如刀割。

    方远,你知道么,我常在深夜睡不着时会想起我们在学校那些年。想起每次我受了委屈郁闷大哭,你把我的头按在你胸前说不怕,天塌下来都有你顶着;想起我们一无所有时,你在宿舍单人床上抱着我憧憬和幻想未来的样子。每次回忆起那些美好的画面,我总是很难过。

    唉,现在还说这些干吗。但是,我也没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可说了。也许你已经知道周易财的事情了吧——现在我应该称呼他为前夫,我们已经协议离婚了。对他的事,我无言以对。

    作为一名财经记者,我曾经揭露过国有资产流失、批判过大股东占用上市公司资金……但我从未想过,有一天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自己身边。更让我想不到的是,不仅仅是他,还有钱丰,这是他们一起合伙干的事情。我很失望。现在我终于看清楚,这是对我的欺骗、利用。他们,曾经都是我生命中的人……对不起,我抑制不住了。

    这样的痛楚,我宁愿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不知道。但事已至此,我只能选择孤独地离开。

    孤独似乎是我的一个注脚,不管和谁在一起,我注定孤寂。即使当初和你在一起了,也许我们也会各自孤寂地分开。

    一切不过是命。我全然接受命运的安排,也决定将过去完全放下。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请放心。希望你在国内过得开心!

    胡晓磊

    秦方远心情沉重。本来以为胡晓磊嫁给了周易财,家境殷实,家庭和睦,前景不错,减轻了负疚的心理,却没想到是这种结局。世事难料啊!

    秦方远从这封信里印证了另外一件事情——钱丰是忘不了传媒周易财事件的参与者之一。为什么他被基金突然开掉?为什么一夜之间从兄弟们的视野里消失?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这下子,似乎明白了很多。

    更让秦方远难以接受的是,这两个男人都曾经跟胡晓磊有过肌肤之亲,恰恰是这些一度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在关键时刻伤害她最重。想到这里,秦方远自然也想到了已经回美国的乔梅和与自己再没联系的于岩,心情一下子低落到了极点。

    在秦方远看信的时候,小姑娘也认真地看着秦方远,紧锁的眉头,粗重的叹气,摇头,爆粗口,然后长时间发呆。

    她对秦方远说:“事已如此,你们就各自保重吧!”

    8.暗箱操作靠不住

    从北京飞往武汉也就不到2个小时的时间,秦方远在飞机上吃完便餐,喝了几口水,闭眼养神不一会儿,广播就说还有25分钟就抵达武汉天河机场了。待飞机停稳,秦方远打开苹果手机,第一条短信就是张海涛发过来的,他已经早早在等着了。

    张海涛剃着板儿寸头,个头儿没有秦方远高,肚子却已经隆起来,不是肥胖也算超重了。“你这么胖,小心动脉过早硬化哦!”见了面,秦方远拥抱了一下张海涛,逗笑说。

    “别开玩笑了,我这么年轻,离30岁还差几个月呢。做投资顾问的嘛,还不得天天陪吃陪喝的,拉一个业务容易吗?再说了,我这能吃能喝能跑的,离动脉硬化远着呢,别吓人啊!”张海涛不以为意。

    张海涛接过秦方远的行李,往停车场走。他说:“听说你离职了?你说来武汉处理湖北大地公司的事情?这可是件大事啊。”

    “我和马华是发小,一个镇上的,现在家里找不到他人,他姐姐马莉莉一个人毕竟力量薄弱,我反正现在也没啥事儿,就过来帮帮小忙。”

    “想帮忙?那是帮忙吗?有偿服务,什么律师啊会计师审计师啊。哦,对了,我们可以提供财务顾问服务,如果当初请我们做顾问,也许就出不了这种事了。”张海涛真是块做生意的料,不放过任何一丝机会,哪怕成功率很小。

    秦方远停下脚步,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这帮人就是钻了马伯伯他们对资本运作了解少的空子。现在也需要你帮忙处理后事,不过公司遇到这种事,经济上也不宽裕,友情赞助哦!”

    “没问题,这个我回去跟领导沟通一下,大地公司毕竟是大公司,我相信他们会同意的。即使领导不同意,我个人也可以业余时间帮忙。嘿嘿,我们也是瞄着下一步他们重组嘛。”张海涛在同学面前说话倒也不藏着掖着。

    秦方远笑说:“你们是粘上毛比猴还精,投资顾问也学会放长线钓大鱼了。”

    他们一边说笑,一边上了车。车子拐上高速,张海涛说了一个重要情况,把秦方远搞得五味杂陈:“钱丰就在武汉,我们前天还在一起。”

    “他躲在哪儿?”秦方远听了神经“嘭”的一下,刚才还有些懒散的身躯立即挺直起来。

    “躲?他在这里一个多月了,先是回了趟老家,然后在武汉住了几天宾馆,现在住我家里。怎么回事?”张海涛对秦方远的问话比较意外。

    秦方远说:“直接把我拉到你家里吧,我见见他。”

    张海涛不解,他想了解详细些,看到秦方远的脸色难看,就没有继续问。不过他自己心里也纳闷:钱丰自从住到家里后,就整天窝在家里上网,哪儿也不愿意去,哪有做投资这么清闲的?

    张海涛的别墅在南湖,距离华中农业大学不远,绿树成荫,车子穿过林中小路,能听到斑鸠的鸣叫,这是儿时的田园牧歌,在真正的乡村已经找不到了,反而在城市的郊区能出现。不过,这地方也是巴掌大,城市对其吞噬的进程在急剧加快。

    秦方远走进张海涛专门为钱丰辟出的独立卧室时,钱丰正在玩三国杀,玩得兴起,来了人看也不看。他以为是张海涛回家了:“等我这局完了就下楼去,今晚去吉庆街吃顿鸭脖子,这些天憋坏了,哥们儿就好那个。”

    “你应该去海南吃你的文昌鸡。”秦方远冷冰冰地接过话。

    声音不对,钱丰抬头一看,是秦方远!他条件反射般停止了游戏。

    秦方远冲了进来,钱丰也迅即站了起来。秦方远说:“你躲我们干什么?躲得了初一,还躲得过十五?”

    钱丰说:“我没有躲啊!”

    “那为什么打电话你不接?给你短信不回?给你发电子邮件,明明显示你已经阅读了,为什么不回?既然没有做什么亏心事,干吗这样?”秦方远连珠炮般发问。

    钱丰无言以对。

    秦方远说:“胡晓磊离婚了,去了澳大利亚。”

    “我知道。”钱丰明显底气不足。

    “你们两个大男人,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尤其是你,伤害她还嫌不够吗?”说完这句话,秦方远冲动地挥拳过去,由于用力过猛,接近一米七个头的钱丰被打倒在地,嘴角出血,顺势流了下来。

    一旁观望的张海涛一看情势不妙,立即冲进来隔开两人,嚷着说:“怎么见面就动手啊!都是老同学,至于吗?”

    钱丰站起来,推开张海涛的手,然后擦一下嘴角的血丝,语气沉重:“我是对不起她,我有责任。”

    张海涛调侃他:“难道你是第三者?”

    秦方远一听这话,白了张海涛一眼。张海涛一瞧,知道自己调侃得不是时候,就闭嘴不言了。

    秦方远拉着钱丰坐下来,钱丰沮丧地说:“我和她老公是存在一些交易,但我也没有料到会出这么大的事儿,更没有料到他们会离婚。”

    秦方远没有接话,就等着钱丰说下去。钱丰这次一股脑儿给倒出来了,让秦方远他们大吃一惊。

    钱丰认识周易财当然是胡晓磊牵的线搭的桥。当时忘不了传媒正在张罗第二轮融资,财务状况良好,正是投资者们争抢的项目。钱丰通过胡晓磊认识她老公后,快速切入进去,在一片混乱的抢夺战中,钱丰拔得头筹,在同等价格下获得优先权。鉴于此前钱丰的成功经验,这家基金给予钱丰充分的信任,在尽职调查后迅速出资。

    钱丰承认,鉴于与他妻子的同学关系,在融资成功后,周易财兑现了一项承诺,即给予钱丰3%的股份作为回扣,由周易财本人代持。

    “周易财倒腾资金的事你是知情人吧?”秦方远问。

    “知道一些,但没想到有这么多,这么手狠心黑!这不是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吗?”说起这个,钱丰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你作为投资方代表,竟然敢公开要股份,太让人心惊了。”

    这时,张海涛插话说:“这有什么,国内的一些基金经理就是靠这个发财的。要么直接要回扣,投成了直接分享1%~3%不等的佣金,现金提成;要么是暗股,可以大股东代持;要么这家基金本身机制灵活,允许团队跟投,这样具体项目负责人就可以跟目标公司老板要一个比较低的价格,表面上是与基金同等价格进入,暗地里老板会通过其他方法把折扣后的盈余价格还给具体负责人。司空见惯啊!”

    钱丰接过话说:“我最后悔的就是跟周易财要了这份暗股,这人胆儿太大,心太狠太黑!”他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原来周易财被公司净身出户后,他所持有的股份全被投资机构分享。于是,钱丰跑到海南找到周易财,索取他那份被代持的利益。结果周易财翻脸不认账:“我已经被净身赶出来了,你还跟我要什么?那次不是你和我谈的出户方案吗?”

    “我那是代表投资基金啊,不是代表我个人。”

    “我现在自己都没有股份,从哪儿给你?如果你要股份,你应该跟你的基金要。”

    钱丰一听这话,知道他在耍赖。

    “你是净身出户了,股份被没收了,但是你套现了几千万,应该从这笔钱里出吧!”钱丰耐着性子。

    周易财冷笑一声:“你见过我的钱了吗?你跟我要,我跟谁要去?你们都是资本家,血淋淋的资本,我们玩儿不过你们。”

    这是完全的流氓嘴脸。钱丰一听这话,就冲动地想去揍他一顿。周易财看到钱丰转眼间脸色变红,眼睛里充血,一看形势不对,就大喊:“你想干吗?你不能乱来啊!”

    这一喊,把家里人全喊过来了,包括从北京回到海南的胡晓磊。她冲进来的时候,看到已经站起来要冲过来的钱丰,以为钱丰在欺负她老公,于是对钱丰说:“什么事啊,竟然谈到要打架!”

    钱丰脸一横,指着周易财说:“你问问他!”

    周易财说:“我们什么事都没有,他这是无理取闹。”

    本来周易财的丑闻就让胡晓磊在舆论圈里抬不起头来,这次又发生了自己最亲近的两个男人在她面前拔刀相向的事,让她情何以堪!知道两个人的勾当后,本来就疾恶如仇的胡晓磊最终选择了离开,与这两个男人彻底割裂,远走澳大利亚。

    钱丰深深后悔和后怕:“这个人随后就举报给我们基金了,基金做出了辞退的处理。这些并不是关键,可怕的是,我不知道基金会怎样对外公布,是否会继续对我采取措施,我心里有些恐慌。”

    张海涛算是彻底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问钱丰:“我就搞不懂了,忘不了传媒的财务总监为什么要举报?他们应该是利益共同体啊!”

    钱丰分析说:“还是利益分配不均。我事后以基金代表的名义也给这个财务总监打过一个电话,他说:‘为什么要告发周易财?因为周易财太不会来事儿,为什么他独吞8000万就不给我一个子儿?在他们这些老板眼里,我就是一条狗,可有可无,是橡皮图章,他们就不考虑考虑我的利益?公司经济问题一旦出事,我这财务总监难辞其咎,甚至难逃法网,要承担刑事责任。要我冒这个险也可以,高风险必须高收益嘛!’也就那次电话,我再也没法联系上他了,他彻底消失了。我想,按照周易财的性格,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当然,我也绝对不会放过周易财的。”钱丰眼里冷不丁地射出一道冰冷的寒光。

    秦方远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不要追究了,做好自己,谋划好未来。”

    “这个圈这么小,出了这事儿,我还怎么混?我还不到30岁,以后的日子那么漫长啊!”

    钱丰长叹一口气,秦方远也黯然神伤。是啊,自己的下一站又是哪里呢?回美国?在中国这么不堪的经历只会减分减值吧,他心里一片茫然。

    9.上市后遗症

    马莉莉的爸爸被警方带走,是秦方远从武汉回京2个多月后才知道的,他快休完了自己给自己放的6个月长假,正准备重整旗鼓去**赴任。

    原来,郑红旗在双方终止协议之前,已经悄悄地采取行动,以取代马新政持有湖北大地90%的股权为由,委派国内亲属为湖北大地的法定代表人。终止协议后,马新政在北京就医期间,郑红旗亲自投书,向当地公安机关举报马新政虚列资产,并从湖北大地抽逃4000万元股东增资款和其他一些资产,告马新政合同诈骗。

    郑红旗列举的理由是,马新政在上市之前,已经把原属于鄂东大地全资拥有的武汉耐久的股份转让给了湖北大地,在上市合作破裂后擅自将股权转回了鄂东大地,属于虚列资产。马新政在获得郑红旗对湖北大地的4000万元增资款后,随即分笔将资金转入了鄂东大地用作流动资金,属于抽逃资金。按照合同,郑红旗已经取得了湖北大地90%的控股权,但马新政并未配合其完成公司的重新注册和法定代表人的更换等,属于拒不履行合同。

    马莉莉在电话中说着说着就哭了,说自己一个人快扛不住了。

    那次去武汉,秦方远看到湖北大地和鄂东大地处于停产状态,大门紧闭,工人们都四散而去。当地**官员说,他们非常重视这个项目,也愿意提供帮助尽快恢复生产,毕竟是当地的利税大户,并建议他们积极妥善地处理好上市后遗症。

    秦方远推荐了张海涛的投资顾问公司,马莉莉见了他们的老总。秦方远参与商谈的意见是,寻找一家国有石油企业,不论增资还是并购,尽快帮助企业恢复生机。之所以让国企进来而不是其他民营企业或者外企,是因为在当前特殊的市场经济环境下,国企是一把不错的保护伞。

    张海涛拿到一个大单,开始屁颠儿屁颠儿地四处寻找买家。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谁也没有想到,他们还未来得及着手处理郑红旗的事情,结果却被他倒打一耙,把马新政给弄进去了。

    秦方远知道这个消息后立即又飞往武汉了。湖北大地有自己的律师顾问团,他们集体商谈,然后决定积极应诉和反诉。

    律师顾问团魏永才律师说:“我跟老马这么多年,从做顾问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他是多么厚道的一个人,虽然有错,但不至于像对方提出的在签订、履行合同中虚构事实,隐瞒真相,骗取对方款项后拒不履行合同并逃匿。”

    秦方远问:“当初马伯伯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魏律师清楚吗?”

    魏律师对秦方远的突然发问一愣,待他明白秦方远的意思后,说:“我不清楚,我听财务总监讲,是他们两人商定的。如果当初咨询我,我肯定不让他们这么做。”

    马莉莉问:“我们怎么辩护?如果我们认为自己做得不对,那还怎么辩护?还有法子吗?”

    魏律师说:“辩护与内部讨论是两个概念,辩护当然是基于维护当事人最大利益的原则来组织进行的。根据我们现有的证据,我们可以做无罪辩护。比如,我们将这个案子定性为双方纠纷的起因是上市后利益分配存在严重分歧而合作破裂,各方应当面对和承担的是民事责任。马新政的目的本是上市,并没有诈骗郑红旗入资的故意,没有实施任何诈骗行为,不能将合作破裂之后的经济纠纷追溯和归责为刑法上的合同诈骗罪。

    “并且,湖北大地收购武汉耐久的1000万元始终没有支付。鄂东大地和湖北大地原本同属一个控制人,即马新政,彼此之间的现金往来本来就很频密,我们可以提供两家企业的财务对账单。我们调查的证据显示,截至借壳上市前,湖北大地应付给鄂东大地的货款约为1.2亿元,因此湖北大地的增资款流向鄂东大地是正常的资金往来,而且湖北大地的控制权在法律上已经属于郑红旗。相反,郑红旗受让马新政70%股份应付的2000万元属于按净资产平价转让,属于上市安排中的一部分,且双方约定要等更换了新的工商执照后再支付,至今也未履行,因此不存在马新政骗取郑红旗股权款的主观犯罪故意。”

    魏律师还说了一句:“根据我们掌握的材料,我们还可以反诉郑红旗诈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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