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远的你是我最近的

杏儿成了一对最平常的夫妻，常常为一点小事争吵，呕气，不说话她摔东西，和朋友打麻将，整天家里炊烟不举，他们见面的时候越来越少。

    （七）

    秦思雨不上夜班的时候，总喜欢上网和网友们聊聊天来打发无聊的时间。虽然现在追求她的人依然可以排成一个连，但短暂的婚姻史让她莫名的对异性有了恐惧，她把她的心关闭得死死的。

    秦思雨象平常一样漫不经心地打开了自己的qq，忽然心一阵狂跳，她看见了多年没有亮过的头像竟然在闪烁，是“云淡风轻”

    “你好！还记得我吗？”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他又打出：“唉！你一定早忘记我是谁了！”

    “没有！”秦思雨敲击键盘的手开始发抖。

    “真的吗？雨儿！”

    “谁念东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她说。

    “哦！她没忘！”许文涛眼眶潮湿，心情激荡“她没忘记，她竟然还没忘记他给她讲故事的晚上，也没忘记那说李清照赌书泼茶的夜晚！”

    “哦！我真没想到你还。。”他有点结舌，停顿了一下：“这几年你还好吗？”

    “嗯！很好！”

    “对不起，雨儿，我没能遵守我的承诺，其实我叫徐文涛。现在在一所大学任教。”

    “嗯。”虽然秦思雨一直拒绝文杏儿的邀请，从没去过她的家，她怕自己面对他会泄露心中唯一的秘密，不过杏儿总能向她报告他的一切。他的文章什么时候发表了，他什么时候提职称了，她一清二楚。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秦思雨有些犹豫，她不知道该不该说。但鬼使神差的还是在屏幕上打出“秦思雨”三个字。许文涛一下愣了，他抬了抬眼镜，没看错呀！天啦！她竟然会是秦思雨！

    （八）

    “重门不锁相思梦，随意绕天涯”

    她在视频中再次看到他的样子，依然脸庞瘦削，两眼有神，少了几分洒脱多了几分成熟，眉眼尖有了些许沧桑感。她伸出手去触摸荧屏，心痛如海：“杏儿啊，杏儿！你为什么不好好珍惜这个男人，为什么会让他早生华发，为什么会让他如此憔悴孤寂？”泪珠一滴滴滚落在键盘上

    许文涛和秦思雨恢复了网上聊天。

    现在他们除了诗词，更多的时候是聊各自对人生的看法。有时他也会向她说些身边一些七零八落的事情，而她却开始给他讲故事讲笑话。他和她在一起时总能感觉轻松惬意，他越来越迷恋上网。

    不知怎么回事，她看他就像看一块透明的玻璃，他每根纤细的感情和思想都逃不过她，他内心的种种她知道得清清楚楚，当她解剖他对生活的态度是三分习惯七分无奈时，他真的悚然一惊，她的话刺进了他内心深处，一针见血的把他分析得纤毫毕露，是乎比他自己分析得更清楚。她的话有时让许文涛觉得这样被一个人所了解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可在这份了解中还夹着欣赏的成分，他又有点甘于被她所了解。

    有一次他对她说：“人生的很多事物都只能用4个字来解释——无可奈何！年纪越大，经历越多，这种无可奈何的情绪也就越大。”

    “人生本来如此，不是吗？”她对着荧屏凄凉的微笑着：“每个人生下来，就背负着责任。生命的本身就是一种责任，对自己，对别人，对家庭。”

    哦！雨儿，你是天使，你是精灵，你明白我想对你说什么，你对人性看得太透彻，没人能在你面前遁形。

    他眼底露出一抹痛楚，一抹苦恼，一抹令人心碎的深情。他发现自己爱上了这个充满智慧和灵性的女人。

    他心里挣扎着，努力着，痛苦着，他一天比一天更深切的渴望着，渴望着和这个女人携手绕天涯，他快要疯了，他觉得自己真的快要疯了。

    终于他试着向文杏儿提出离婚。刚开始杏儿以为他在开玩笑，不过立刻从他的神情中她看出他没开玩笑，她有些恐惧及惊慌，她愕然地，喃喃地说：“你在开玩笑吧？”

    “不！没开玩笑！我们离婚吧！”许文涛清清楚楚地说。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忽然从天而降，掉在文杏儿的面前，把她的世界，宇宙，天地，一下子炸得粉碎。她呆了，晕了，脑子麻木了，睁大眼睛和嘴，即木衲又呆滞。但她很快就做出了反映，因为她的自尊受到严重伤害，她像一只被激怒的刺猬，大声地吼叫起来:“许文涛，你现在翅膀硬了是吧？没我文杏儿，你能有今天，你今天的一切还不是全靠我老爸！离婚！门都没有！”她有点歇斯底里。

    “我们就不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好好谈谈吗？杏儿？”许文涛的声音沙哑而苍凉。

    “我不想谈！许文涛！我告诉你，不要以为你现在成名教授了，就可以目中无人。”她提高了嗓子，尖叫“我做错了什么？是不是嫌我老了，想找个更年轻的呀？离婚！你休想！你做梦！”

    她摔门而出。

    （九）

    一阵紧急的敲门声响起。

    房门一开，文杏儿一把抓住秦思雨，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眼泪啪嗒啪嗒直往下掉“思雨！我不想活了！我也不要活了！”

    “怎么了，杏儿？别着急！你慢慢说。”秦思雨将文杏儿带到沙发上，顺手递给她一张化妆纸：“不要哭，你不要哭！有什么委屈给我讲。”

    “他说要和我离婚，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杏儿抽泣着：“不就是不会做家事，爱打点小麻将，爱和朋友去去酒吧，有什么大不了的呀！现在不会做家事的女人多啦！用的着离婚吗？”

    雨思看着杏儿红肿的眼皮，带泪的眸子，满脸的憔悴，种种都在诱发她内心深处的酸楚和同情。唉！从前那个活泼可爱，天真动人不识人间烟火的杏儿去那里啦？她拍拍她的肩“不会的，他只是一时气话，你别当真。”

    “不！雨儿，你不知道，他一定有别的女人了。”

    思雨一听这话，心里猛跳，震动了：“你说什么？他有谁了？”

    “我不知道是谁，只是感觉。不然他不会跟我提出离婚的。”

    “哦！”她总算松了一口气。“不会的！是你胡思乱想了。”

    “不！”文杏儿拼命地摇着头，泪雾迷蒙“雨儿，你知道吗？现在他常常一个人发呆，心神不宁。有时候虽然他在我面前，心却好像离我很远很远，我真的不知他在想什么？”

    “唉！其实你以前何时真正关心过他在想什么呀！”思雨心里嘀咕着。可看见杏儿那茫然无助的神态，哀哀切切的眼睛，她无法说出这句话。

    “如果离婚，我是不要活了。我宁愿死掉也不要失去他。雨儿，你帮帮我吧！告诉我该怎么办？我不打麻将了，我不去唱歌跳舞了，我学着做家事，我我”杏儿已经抽泣得说不出话。

    “杏儿！不许再哭！你听我说！”思雨一阵阵心疼，她将她的头揽入怀中，幽幽地说：“我帮你！你放心，不会有这个女人的！我向你保证！”

    送走了文杏儿，秦思雨缓缓地走到电脑前，只见徐文涛的qq头像疯狂地在闪烁“雨儿，明天我们就见一次面吧，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就在你常去的那家书斋，恩？好吗？”“等你！我会一直等你！”

    “好吧！我也有很重要的话跟你说。”思雨打出这几个字后就再也无力面对电脑了。她扑在了桌前，痛哭起来，为许文涛，为文杏儿，也为自己

    （十）

    站在穿衣镜前，秦思雨打量着镜中人，一头乌黑的长发如水般披泻在肩上，白色纱衣，白色纱裙，腰上系着条细细的银色带子，双目盈盈若梦，整个人看起来是那么的飘逸轻灵。“唉！”她叹了一口气，明明是去让他和杏儿和好，可为什么一早起来会把整个衣柜的衣服翻了个遍，她到底在做什么？她在担心以后他会忘记她吗？“你真的好矛盾。”她对镜中人凄楚的笑了笑。

    许文涛推开“廊桥书斋”的玻璃们，他愣了愣，唱机里播放的竟然是“斯卡布罗集市'，柔美的乐声在室内轻缓地流动，象一阵阵秋夜的风，清幽而带着凉意。他四处张望，在左边靠窗的一角他看见了秦思雨，正在那里对他点头招呼。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纱衣，面容沉静温柔，飘飘然如一片薄薄的云絮。“雨儿呀，雨儿！”他在心里低呼着这个名字“你都不知道你自己身上多么有魔力！多么的吸引人！”

    他很快走过去，在秦思雨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她面前放了杯“摩卡”而她为他叫了杯清茶。

    他接触到的是一双如梦如雾的眼睛，那样的温柔，柔得要滴出水来，那样的明亮，那样的晶莹，那样恻恻然，盈盈然，楚楚然地看着他，看得他心碎。

    他们彼此凝视着对方，全神贯注地，紧紧的凝视着，谁也没说话。

    “雨儿，我有很重要的话想跟你说。”许文涛开了口。

    “不！你先听我说。”秦思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面色变得非常严肃：“文涛，你听好，你不能因为我，和文杏儿离婚！必须答应我！如果你和她离婚，我会一辈子都觉得对不起杏儿，也一辈子不会原谅自己，我会讨厌自己。”

    他紧紧地盯着她，眼睛一动也不动。“你什么意思？”

    “答应我！就算为了我吧！和杏儿和好吧！”秦雨思迫切的说，迫切的近乎哀求。“我已经约了杏儿，她一会儿就到，你们好好谈谈。我得走了。我不想让她看见我。”

    “这就是你今天答应出来见我的原因？你想当和事老？”许文涛感觉心里象被捅了一刀似的难受。“如果你真的觉得友情比爱情要重要很多，如果我在你心里的确一点点分量也没有，那么你走吧！”他故作潇洒的去拿茶杯，手微微一颤，茶泼出来了，他一下仆伏在桌上，把头埋进了手心。

    秦思雨望着许文涛，心一阵阵绞痛，她的手慢慢地伸向他，多么想去安抚一下眼前这个她深爱了6年的男人。忽然他抬起头，眼睛湿漉漉的，他一下把她的手紧紧抓住“我们一起逃走吧！雨儿，什么也不要想，我们逃走吧，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恩？”

    “不要说这些傻话！”秦思雨很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坚强，可声音却开始哽咽：“这太不现实了，我们不能这样。你有你的责任，你的家庭和你的事业。这些都是你不能，也不可以丢弃的！杏儿她是爱你的，你好好对她吧！这是我第一次单独见你，也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们不要再联系了！把我忘了吧！”

    许文涛死死地盯着秦思雨，他不相信会从她口中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他却在她脸上看到了近乎凄凉的坚决。他相信她现在所说的是真的。

    “雨儿！不！我做不到！”

    “不！你会做到的！以前你不是做得很好吗？你试试，也许并不难！”

    “不！我早就做不到了！”许文涛加大了声音。

    “我要走了！”思雨转过身，她怕自己再看他的眼睛会后悔自己的决定，因为她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后悔了。

    “不要！”许文涛从她身后紧紧地抱住了她，怕自己一旦松手，她就会永远地消失。

    （十一）

    文杏儿远远地看见了这一幕，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冲上前去“啪”的一声，狠狠地扇在了秦雨思的脸上！“秦思雨！原来是你这个狐狸精！你怎么对得起我呀？”当她还想再动手时却发现手已经被许文涛抓住：“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许文涛怒吼道。

    有一个短暂的瞬间，秦思雨脑子里一片空白，呆在那里，不能说话，不能思想，不能移动，然后，她倏然醒觉，心底有股强烈的震动和痉挛，她满怀痛楚，放开脚步，捂着脸拼命地向外面跑去，她一心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许文涛狠狠地丢开杏儿的手，他知道思雨现在有多受伤，有多难过，他必须找到她，可当他追到街上，却看不见她的身影。可能是下班的高峰，只看见街上车来车往的，忽然他的血液凝固了，他看见了秦思雨，他张开嘴“不！”他大声狂喊：“不！不！雨儿！”

    然后只听见刹车声，碰撞声，尖叫声，人声，车声，玻璃声混杂在一起，许文涛冲进混乱中，抱起了秦思雨，血从她嘴里殷殷流出，把那身白纱裙染得红红的，是刺眼的红！“不！雨儿！你不可以如此残忍！不可以！不可以！”许文涛大声喊叫着！秦思雨感觉自己的神志已经开始逐渐涣散，身子也越来越轻，她听见了许文涛绝望的哭喊声，她尽可能地睁开迷离的双眼，缓缓地抬起那双渐渐失去了力气的手，她好想去触摸一下他的脸，她的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好好待她不要不要责怪她！答应我！不喜欢看见看见你哭！想我了就90度看看看看天空吧！”手在半空中垂了下来，她最终没能触摸到他的脸！

    文杏儿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知道她也从此彻底失去他了。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丝丝细雨。